朝堂此刻劍戟森森。
公子痝緊盯著公子暨述完所有罪狀,爆發出陰冷的笑聲回蕩在大殿,他膦視著太子:
“太子,我真是太蠢了,竟然會信你這個偽君子,原來你根本沒有打算放過我,你的侍衛早就去收羅這幫奴才來置我于死地……”
太子諸咎無從解釋,轉頭怒視著公子暨。
公子痝又對越王說:“父王,這些罪……兒臣都認,但,刺殺父王之舉是太子所為……”
朝堂風云真是瞬息萬變。
眾大夫一時間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痝公子不可胡言,這得講證據?!痹絿f。
“證據……就是宮里的婢女盈華……”公子痝篤而言之:“父王,宮里的盈華是假的,兒臣一路護送她們來越國,豈能不知,真的盈華已被太子娶進府中為鄭夫人……”
越王聽罷,實在忍無可忍,將案簡掀翻在地,吼道:“寡人的好王兒們,真是一個比一個狠,方才還在上演兄友弟恭,此刻便是劍拔弩張……”
太子諸咎瞪了一眼予象,予象此時才恍然自己被公子暨利用,悔之晚矣。
“父王,兒臣……”太子諸咎正欲解釋。
“來人,去把盈華帶來……”越王吼道:“還有,太子府的鄭夫人……”
太子諸咎連忙跪下:“父王,鄭夫人昨日與兒臣發生爭執,她誤傷了兒臣,便……嚇跑了,我也正命人在四處搜尋……”
越王見太子諸咎的額頭果然有一片紅腫的傷痕,憤然道:“當真是巧的很啦!”
廷侍很快就將盈華帶上殿。
“盈華拜見大王!”盈華跪地叩拜。
“父王,此女不是盈華,她不是盈華……”公子痝連連質疑。
“痝公子,奴婢是盈華!”盈華面不改色地說:“奴婢的弟弟昭琎就在此,奴婢怎能作假?”
“你、你、你們串通一氣……”公子痝氣得張口結舌。
越王左右審視,也分不清孰真孰假。
寺區大夫上前稟奏:“大王,原繒國世子在下官府上為奴,可傳他來辨認!”
“好,將繒國王室的奴才都尋來,寡人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戲耍寡人……”
越王回過神來,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荀將軍:“荀將軍,太子府的鄭夫人是你的義女,她從何而來?”
荀將軍拱手道:“回大王,義女鄭珣乃是船家女,上巳節曾在河邊救起落水的公子琚,諸多百姓親眼所見,下官感嘆此女子英勇無畏,便收其做義女!”
寺區大夫說:“大王,下官也曾聽犬子提及此事,傳說此女子如水中蛟龍,勝及眾多男子……盈華乃是侯府千金,門戶不出,怎會習得如此水性?”
越王也覺得在理,轉頭看了看太子額頭上的傷口,如此,鄭夫人定是個囂張潑辣的平民女子。
公子痝卻揪起跪在一旁的案犯巫姩:“巫姩,當日在鄫城,你也見過盈華彈箏,你還說盈華長得像鄭珣……你告訴我的父王,這個賤婢根本就不是盈華……”
巫姩自身難保,戰戰兢兢地頭也不敢抬,只是哆哆嗦嗦地低語:“小的……小的記性不好,只是覺得像,也……也不敢肯定……”
公子痝氣急敗壞,一腳將巫姩踹翻在地。
越王見公子痝如此篤定,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盈華,吩咐道:“來人,抬箏上來……”
公子痝得意起來,讓盈華彈箏,便可鑒別真假盈華。
公子暨也心中暗喜,今日朝堂上的一石二鳥之計就是他的盤算,公子痝和太子終將會斗的兩敗俱傷!
太子諸咎和予象卻是急得滿頭冷汗。
內侍抬上來一臺箏放在盈華面前。
越王說:“盈華,將你上次在殿前彈的那首曲子再彈一遍!”
“奴婢遵命!”
盈華信心十足地抬手撫箏,那指尖下的音律確實是《隨遇而安》,一個音闋都不差……
盈華當日求鄭珣教她此曲,本是想借機誘惑太子,以此翻身,沒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場。
眾大夫點點頭,看來此女確實是齊國送來的舞姬盈華。
公子痝愣住了……
太子諸咎和予象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曲終,越王冷冷地審視著殿下的幾個神色各異的王兒,今日之事絕不會如此巧合,顯然有一雙幕后黑手在操控這一切,讓自己都騎虎難下。
很快,原繒國世子文乾和幾個繒國王室的宮眷都被帶來殿前辨認。
“回大王,她是盈華!”
“你們可認準了?”
世子文乾說:“奴不敢欺君,她確是盈華,盈華小時候進宮與奴玩耍,不小心赤腳踏進炭火盆,因此,右腳上有火燒之痕!”
“盈華,脫下布履?!?/p>
盈華脫下布履,右腳膚骨處果然有一片火燒留下的瘢痕。
此時的公子痝目瞪口呆,看來自己當真是斗不過太子,太子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定是不會給自己留任何活路。
“我輸了,我輸在不該信你……諸咎……”公子痝一步步逼近太子,張眉努目:“你這個卑鄙小人……我今日就與你同歸于盡……”
公子痝突然持劍朝太子諸咎刺來,太子諸咎慌忙后退,眾人驚慌一片,予象眼疾手快抽劍沖上前挑開公子痝的劍鋒,擋在太子諸咎面前,公子痝卻并不收手,那殺氣凌冽的劍氣聲如同一只瘋狂的困獸垂死吟嘯……
公子暨也假意沖過去抵擋,而公子痝一心要取太子性命,一腳將公子暨踹到身后,公子暨回掌推了公子痝一把,本就亂了方寸的公子痝未站穩就撲向前,予象手中的浛洸劍正刺中了他的心口……
眾人驚慌的散開。
公子痝口吐鮮血,無力的倒在地上……
向奉常趕忙上前摟著自己的外孫:“痝公子……痝公子……”
“外翁……我……我沒有……殘害舅父……”
公子痝弱弱地掙扎地又望向公子暨,那血紅的眼神讓公子暨有些脊背發涼,不過,公子痝很快便合上了雙眼,似乎含恨而終……
越王顫顫巍巍地從殿上下來,看著自己的王兒命喪眼前,悲憤交加。
向奉常也是老淚縱橫,狠狠地瞪了一眼公子暨,向越王哭訴道:“痝公子含冤受屈,遭小人戕害,大王,可一定要為痝公子做主啊……”
一幫臣子也唉聲嘆氣。
“來人,將予象拿下……”越王吼道。
呆如木雞的予象任由廷侍押緝,明明是公子痝自己腳下不穩撞到他的劍下,眾人都親眼所見,可畢竟王子死于他手,如何辯解也是蒼白,予象只得跪在殿下聽候發落。
太子諸咎此時才看到公子暨眼中的陰狠和狡詐。
公子痝的尸首被抬出殿外。
越王盯著跪在地上的予象,又抬頭看了一眼太子諸咎,憤然道:“太子縱容侍衛行兇,罰太子閉府一年,予象刺殺公子罪大惡極,滅其三族,明日城中斧鉞湯鑊之刑示眾,以儆效尤……”
“父王……”
太子諸咎跪下來求情:“責有攸歸,是兒臣管束屬下不力,釀成大禍,有負君恩,愿辭讓太子之位,只求父王寬赦予象,饒他性命,罰其充軍……”
“荒唐——”
越王吼道:“太子儲位乃是社稷根本,豈是你能拿來做籌碼置易,你兄長屈死,你卻為兇徒求情,當真與賊子沆瀣一氣……”
予象連忙叩首:“大王,卑職魯莽失手,與太子殿下無關,卑職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并無族人,卑職愿為公子痝抵命?!?/p>
“將予象押入地牢……”
“諾——”
廷侍將予象押羈起來……
“慢著——”
一個瘦削的老婦人走進來大殿……
予象轉頭見老婦人竟然是宮里洗恭桶的老婆婆,她端直了脊背,梳整了頭飾,換了身體面的提花衣衫,雖是頭發花白,其實也不算老,且眉眼凌厲,仍能看出年輕時的清麗之色。
“老身拜見大王!”
“孟老夫人,免禮!”越王也露出幾分敬畏。
孟老夫人?難道她就是顏姐說的表親?
“大王,今日朝堂混亂,血濺宮廷,老身不得已前來看個究竟……”孟老婦人擲地有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然,刑不上大夫,王子差錯只能自裁,或由宗室長輩教誅,大王,對否?”
“是,按禮應是!”
“大王,那今日予象誅殺謀逆犯上的王子,尊禮合法……”
眾人一臉懵。
“孟老夫人,這……是何意?”越王問。
孟老夫人從袖籠里掏出一張巾帛展開,巾帛上面寫著一個“豫”字。
眾人仍是不解。
“這是當年先王為小公子賜的名,可老身的豫公子出生才三日就流落民間數年,但依以其解名,他就是——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