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王宮注定是風(fēng)起云涌。
眾人驚魂未定,石破天驚又轟沸一片。
予象此刻才知這個老婆婆竟然是予象的生母,原來她并不冷漠,而是一直默默地關(guān)照著他,上次還假裝不經(jīng)意地提醒他不被王后陷害……
孟老夫人繼續(xù)說:“予象是大王的王弟,是公子痝的王叔,王叔肅清朝堂,教誅王子……無罪……”
太子諸咎盯著予象也是半天回不過神來,自己的小王叔竟然做了自己的侍衛(wèi),還數(shù)次救他性命,今日也是!
越王思慮片刻,說:“寡人記得那時,剛出生的王弟右手生六指……而予象劍招犀利,并非手殘之人,孟老夫人會不會弄錯了?”
予象摸了摸自己右手虎口處的瘢痕。
孟老夫人看著公子暨,說:“暨公子,你既將予象的顏姐帶來瑯琊,為何不讓她進宮一見,以證其身份?”
予象盯著公子暨,疑慮著這個心思叵測的公子暨又在盤算著什么局。
“老夫人,我這就傳她來……”公子暨無奈命人出宮。
太子諸咎已然看不清這個從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長大的公子暨,如此心思縝密,處處布局,到底為何?
很快,公子暨的侍從將顏姐帶進大殿。
這個滿臉瘢痕的丑婦走過來殿前跪下:“奴婢顏玉,拜見大王!”
越王凝視著眼前這個丑陋的村婦半晌:“你是……顏玉?”
“是,奴婢正是予象的荊妻——顏玉!”
“為……為何……這般模樣!”
顏玉抬起頭來,坦然地仰面直視:“大王,當(dāng)年奴婢抱著小公子逃出王宮,城門張貼婢子的畫像追捕,婢子只得火炭敷面,毀容易相,才能護得小公子周全……”
予象望著顏姐那滿臉猩紅的瘢痕,拳頭捏得發(fā)白,盡管自己只是占用了予象的身體,與顏姐二十年來的艱辛撫育不相干,但還是佩服一個弱女子這般忠勇!而自己如此淺薄,還處處嫌棄她鄙陋。
越王心中似乎又被深深地剜了一刀,那個曾牽引他少年情絲的玲瓏女子也不復(fù)存在了。
“予象……真的是寡人的王弟豫?”
“正是!”
“你又……嫁與他……為妻?”
“是,小公子不嫌棄奴婢鄙陋,我們在村野相依為命……”
越王愣了許久,看來,相士離虛的預(yù)言不虛,這個王弟確實搶了本該屬于他的女人,憤憤道:“就算他是寡人的王弟,但無寡人之命擅自刺殺公子,寡人也豈能饒他!”
顏玉聽罷,轉(zhuǎn)頭叩首在孟老夫人腳下告罪:“孟夫人,婢子負你所托,未曾教導(dǎo)好小公子,小公子今日闖下大禍,婢子只能以死謝罪,以平息君王之怒……”
顏玉說著,從袖籠掏出一把利刃猛地刺進自己的胸口……
孟老夫人趕緊俯身阻止,卻也未及,她摟著顏玉,干涸的雙眼泛出幾滴濁淚:“顏玉,這么多年,你……受苦了……”
予象跪步到顏姐面前,抱著她癱軟地身體,眼淚不自覺地淌下來,嘴唇不住的顫抖:“顏……顏姐……”
“傻小子……這回……我……我真的就……管不了你了……”
顏玉說罷,便合上了那赤紅的眼瞼。
越王一時間痛失長子和初戀,重重地冕旒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踉蹌起身:“越國公,協(xié)助太子……處置吧!”
內(nèi)侍便扶著失魂落魄的越王從側(cè)殿離去……
……
愛妻顏玉之墓,夫予象祀。
予象將顏姐安葬在這片蒸騰著獸腥味的叢林里,與野花小獸為伍,總好過伴君如伴虎。
予象擺上祭品,對著冰冷的墓碑說:“顏姐,我替予象叩謝你二十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我也將予象的一切還給你們,以后,我不再冒認‘予象’之名,我……是玉相……”
“你是姒豫……”
孟老夫人帶著一名婢女走過來,婢女提著一籃祭品蹲在地上祭拜。
予象過來跪在地上,替予象叩拜他的母親。
孟老夫人說:“越國公已經(jīng)恢復(fù)了你公子豫的身份,越王賜予你豫府,但這遠遠還不夠抵算我們這二十年的負屈銜冤!”
予象不知如何跟這個被仇恨沖昏了頭的婦人解釋自己并不是予象,漠然地說:“這一切……不是我的……”
孟老夫人瞪眼俯視著地上這個沒出息的兒子,還是盡力平復(fù)了情緒,可能這突如其來的身份讓他一時間還無法接受,解釋說:
“你剛出生,相士離虛斷言你六指貪婪,命理霸道,將會奪取越國的江山和女人,太子翳便使宮人迫害于你,當(dāng)時你父王沉珂,太子翳獨攬權(quán)政,我自知護不了你,只有命顏玉偷偷帶你出宮,才有可能保你性命,太子翳便以緝拿挾拐公子的顏玉為由全城追殺……如今,你再次返回王宮就是天意,你必須為我們報讎雪恨……”
予象并不為所動,說:“太子諸咎宅心仁厚,將來也定是明君,我無心朝政,更不想與太子為敵……母親,你也不要再回宮中洗恭桶,我?guī)汶x開瑯琊,即便是象耕鳥耘,也能奉養(yǎng)母親終老。”
“我是先王的妃子,我生死都在宮中,這是我的命,你也有你的王子命,豈能與閭左庶民為伍?”
“逆宿命,方可化業(yè)障……我不是王子,也不想王室操戈,只想離開這個嗜血的宮廷……”
“你以為你躲的掉嗎?你殺了大王的公子,他正在編織羅網(wǎng)等著你……”
“那我就抵命給他……”
孟老夫人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抬手就搧了跪在面前的予象一耳光,呵斥道:“我在宮中忍辱負重二十年,顏玉不惜毀容自戕,就為保你一命,你有什么資格說放棄……記住,你現(xiàn)在的這條命,不是屬于你的……”
孟老夫人走過去在顏玉的墳前上了一炷香,說:“顏玉,我不會讓你的枉負了這一生,我會讓你知道,你所做的這一切是值得的。”
祭拜完這個忠肝義膽的女子,孟老夫人便帶著婢女沿路下了山。
予象癱在地上,好似背負了幾條人命之重,可他寧愿做一個貪財好色的土匪玉相,也不愿意成為歷史上那個臭名昭著的姒豫!
這時,絳辛踩著泥濘走過來:“予……呃……王叔,我找到鄭珣了,她被緹蘭關(guān)在城中一處民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