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陽光猛烈，街上攤販也慵懶地躲進了瓦檐下打瞌睡。
公子暨和侍衛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從懷里掏出鄭珣親手做的折扇展開，假裝不經意的靠在鼻尖嗅了嗅那殘留的淡淡清香。
太子諸咎迎面過來：
“暨弟——”
“太子哥哥，有事？”公子暨問。
“我想問你，為何要去雁蕩山？”太子諸咎問。
“臣弟不是在朝堂上向父王稟明了嗎，聽說雁蕩山有冶煉兵器的稀礦，臣弟帶冶煉師去找找看……”
“你素來怕熱，這般酷暑的天氣，你為何要親自去？”
公子暨展開手中的折扇搖著，漫不經心地說：“聽說雁蕩山群峰爭雄，懸幛蔽日，所以想去那里避暑，太子，臣弟這個解釋……合理嗎？”
太子諸咎的視線卻被公子暨手中的扇面圖案吸引，那亂七八糟的蘭花和折葉……遠看像一個字，像鄭夫人寫的簡體字“愛”。
敏感的公子暨連忙將折扇收攏，說：“太子哥哥不用給臣弟踐行，我還得回去準備明日的行程，臣弟就先行一步了……”
說罷，便與太子擦身而過，原本形影不離的兩兄弟，如今背道而馳。
太子諸咎對身旁的緹蘭說：“找人跟著公子暨，看他這兩日去什么地方？”
“是，殿下！”
……
公子暨又將手中的折扇打開，仔細翻看扇面上那并不漂亮的蘭花，難道太子諸咎看出了什么端倪？
他吩咐身旁的侍從，說：“漆濃，今天晚上提前將鄭夫人送上船，你親自看守。”
“是！”漆濃應道。
公子暨又看了一眼折扇，說：“這個女子太狡猾了，一定不要鬧出動靜。”
“是，公子！”
……
次日清晨，朝霞一片昏黃。
緹蘭匆匆回府，在門隙下發現一根竹簡，連忙跑去交給太子諸咎。
太子看著竹簡：鄭夫人在公子暨的船上。
“也不知是誰塞在府門縫的，殿下，這可信嗎？”緹蘭繼續說：“我跟蹤公子暨半宿也未查出異樣。”
“去看看就知道了！”
太子諸咎說完，便和緹蘭匆匆出門，上馬疾馳而去……
……
郡河泛起層層粼光拍擊著堤岸。
木板船正在揚帆起航，太子諸咎和緹蘭趕來渡口。
甲板上的公子暨看見岸邊的太子哥哥，笑道：“謝太子哥哥清早趕來為臣弟送行！”
太子諸咎冷著臉怒視著公子暨，問道：“鄭夫人在哪？”
公子暨趴在船舷上故作驚訝：“難道傳言是真的，太子的鄭夫人追隨豫王叔而去？”
“暨弟，我再問你一遍，鄭夫人是不是在船上？”
艙底的鄭珣被捆綁著手腳塞住了口，她透過狹小的舷窗望著岸上的太子心急如焚，使勁撞擊著艙壁的悶響卻消散在河浪的拍擊聲中。
公子暨低頭瞥了一眼船艙，看來自己的確上了鄭夫人的當，那把折扇果然又貓膩。
“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可以給你！”
太子諸咎從衣襟里掏出藏劍圖展開……
公子暨看了一眼太子手中的藏劍圖，卻并不為意，說：“我要的不只是這個……”
“你還要什么？”太子諸咎問。
“我還要你的……一雙眼睛！”
公子暨打開手中的折扇，看著扇面上東倒西歪的蘭花，繼續說：“我可以替太子哥哥欣賞梅蘭竹菊，俯瞰萬里江山，如何？”
太子諸咎愣住了，公子暨是要他自毀雙目來放棄儲君之位，不僅如此，他還覬覦自己的鄭夫人！
此時的天空由黃變暗，河風放肆的揪扯著太子手里的巾帛……
太子諸咎收起藏劍圖塞進了衣襟里，說：“暨弟，我說過，紅顏禍水，本太子的清明豈能毀在女人手里，何況是個不忠于我的女人……這把折扇十分精巧，喜歡就收好了，可別不小心落水里了……”
“不與太子說笑了，臣弟該啟程了……”公子暨收起折扇，說：“這天說變就變，晴時酷熱難耐，無晴便雷雨交加……天意難測啊！”
公子暨又轉頭吩咐船工：“開船吧！”
艙底下的鄭珣透過狹小的舷窗，只見岸上的太子諸咎離自己越來越遠……
岸邊的緹蘭說：“殿下，鄭夫人肯定在船上。”
“我知道……”太子吩咐道：“他們的船只只能到桓城下渡，再走陸路，找人到桓城找機會帶她回來！”
“是！”
……
疾雨橫掃河面，木船航行在一片蒼茫之中。
公子暨下來船艙，扯掉鄭珣嘴里的棉布，說：“看見了吧，這就是你費盡心機找來的救兵，死心了嗎？”
鄭珣倔強地撇過頭，不愿理睬這個小人。
公子暨索性坐下來，搖著折扇，說：“我記得十歲那年，我與太子出宮玩水，太子差點遭水厄，回宮后，父王和母親責罰我跪到三更，而他們不知道我因高熱昏倒在殿外一夜……就因他是太子，就永遠比我尊貴，連父母都厚此薄彼……”
“你是在為你的謀逆找托辭！”鄭珣憤憤地說。
“算是吧……”
公子暨卻擺出一幅大義凜然之態：“如今大勢如江河日下，濁流洶涌，泥沙俱下，太子瞻前顧后，毫無逆流筑壩之魄力，心慈手軟放虎歸山，必留大患，實非君王之質，我越國若是落在他手里將毫無建樹，還有可能因他的沽名釣譽而被他國顛覆……”
“如此說來，你卻是乃心王室，能扭轉乾坤？”鄭珣說。
“若有你這個天外之女的助力，得到越女劍，我定能使我越國雄踞諸侯，稱霸天下！”
鄭珣承認公子暨說的不無道理，亂世之下，仁君救民難救國，歷朝歷代也只有梟雄才能平定天下！
但，歷史書中根本沒有這個公子豪情壯志的筆墨。
鄭珣冷笑一聲：“你只是一個小公子，怎敢口出狂言？”
“你覺得我很可笑？”
公子暨說：“我也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卑鄙，人生本就無公平，世間也不只有輸贏，博弈才是最公允的較量，所以，我不賭結果，我就是要讓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暨不是太子身邊一個籍籍無名的豎子！”
鄭珣無言以對，也無能為力，自己困于艙底不見天日，如滄海一粟隨波逐流，怎敢質疑這幫古人波瀾壯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