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鼻腔的剎那,林晚棠聽見清脆的鈴鐺聲。深藍波光中,無數金鈴鐺懸在珊瑚叢間,與她夢魘中的場景重疊。電子倒計時在視網膜投下血色殘影——00:00:00。
“呼吸?!?/p>
機械女聲刺穿耳膜,林晚棠猛地睜開眼。透明氧氣面罩內側凝結著冰花,她正躺在一座海底玻璃艙內。深紅珊瑚在防彈玻璃外舒展觸手,腕間輸液管連接著淡藍色液體,隨著潮汐規律起伏。
“第37次記憶喚醒程序啟動?!?/p>
冷光燈驟然亮起,林晚棠看見艙壁上密密麻麻的監控畫面。有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回放她闖入霍氏大廈的錄像,暫停在她扯開衣領露出胎記的瞬間。
“還記得怎么解纏枝結嗎?”艙門滑開時涌進咸澀的風,霍硯深披著黑色風衣走來,指尖懸著那枚絨花胸針。金絲在紫外線照射下浮現熒光紋路,正是她昏迷前在儀表盤看到的坐標。
林晚棠突然頭痛欲裂。某些畫面在藥物作用下浮出記憶沼澤——七歲生日那天,母親用絨花金絲教她打沈家祖傳的九連環。窗外茉莉花田里,穿紅裙的女人正將金錠塞進檀木箱。
“黃金密碼是三十六個纏枝結?!盎舫幧顚⒔q花刺入她指尖,血珠滲進金絲紋路,“每解開一個,就離真相近一步。”
他突然掀開左側艙壁的防水布。三百個檀木箱壘成金字塔狀,每個箱角都掛著金鈴鐺。林晚棠的瞳孔劇烈收縮,那些鈴鐺內壁刻著的,正是母親教她的絨花紋樣。
“沈家真正的繼承人,怎么可能被花刺傷手。”霍硯深摩挲她結痂的指尖,將注射器扎進她頸側。透明液體涌入血管時,林晚棠看見他后頸浮現電子紋身——那是倒計時重啟的標志。
海底突然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整座實驗室劇烈搖晃,珊瑚叢中驚起銀色魚群?;舫幧钭е策M逃生艙時,林晚棠摸到他腰間硬物。那不是槍,而是半枚燒焦的絨花發簪。
“別動。”他咬開她衣領,將微型追蹤器按進鎖骨處的蝴蝶傷疤。疼痛讓林晚棠想起那晚他用金絲縫合傷口的溫度,此刻他指尖卻在發抖。
逃生艙彈出海面的瞬間,林晚棠看見漫天星斗拼成茉莉花形狀?;舫幧钔蝗豢圩∷竽X,將一個血腥的吻烙在唇間。咸澀的液體滑進喉嚨,她嘗出這是混合著鎮靜劑的鮮血。
“記住這個味道。”他抹去嘴角血漬,眼底翻涌著林晚棠看不懂的情緒,“等你在老宅地窖吐第三次血,就能想起保險箱密碼?!?/p>
接應快艇的探照燈刺破夜幕時,林晚棠發現船頭站著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他握著的懷表鏈子上,串著三顆檀木珠——正是霍硯深那夜崩斷的手串遺落的。
“沈小姐,您父親留下的賬本在我這里?!蹦腥藢⒔q花胸針舉到月光下,金絲投影在甲板形成迷宮紋路,“不過需要您的虹膜和...”他忽然噤聲,因為林晚棠正用拆開的發簪尖對準自己眼球。
霍硯深的嗤笑混著海浪傳來。他抬手射穿男人膝蓋,在慘叫聲中拎起染血的賬本:“教過你多少次?”他撕開賬本封皮,抽出張泛黃的照片——穿旗袍的女人站在茉莉花田里,掌心托著的正是林晚棠做了十年的那款絨花。
林晚棠突然搶過照片。翻轉瞬間,她看見背面用血寫的生辰八字,正是弟弟林霽的出生日期。而落款處的印章,與霍硯深西裝內袋的絨花碎片紋路完全一致。
快艇突然調轉方向。霍硯深將昏迷的男人踹下海,自己掌舵沖向暴風雨中心。林晚棠握緊發簪撲過去時,被他反手按在雷達屏上。綠色光點組成纏枝紋樣,中央紅點正在他們正下方閃爍。
“現在看清楚了?”他扯開領口,露出心口處的燙傷。那是個反向的蝴蝶胎記,與她頸后的形狀嚴絲合縫,“從你出生那天起,我們就是同一個熔爐澆鑄的金器?!?/p>
閃電劈開云層時,林晚棠看見海底升起巨型金屬籠。三百個金鈴鐺在暴風雨中奏響安魂曲,籠中跪著具穿著紅裙的白骨,腕間金鐲刻著沈星蔓的名字。
霍硯深突然將注射器扎進自己脖頸。青色血管暴起時,他眼底浮現出孩童般的恐懼:“快走...”這個顫抖的聲音與平日判若兩人,“他在我身體里...”
林晚棠被推進救生筏的剎那,看見霍硯深后頸的電子紋身開始倒流。他掏槍擊碎實驗室穹頂的瘋狂模樣,與她記憶深處某個暴風雨夜的身影重疊。咸澀的海水涌進口鼻時,她終于想起七歲那年,穿紅裙的女人也是這樣將她塞進地窖。
“活著...”霍硯深最后的嘶吼被海浪吞沒,“去老宅梧桐樹下...”
再次醒來是在散發著霉味的閣樓。月光透過菱形窗格照在墻面的絨花標本上,每個玻璃罐都標注著日期——最早那罐茉莉絨花,正是她送給弟弟的出院禮物制作日。
樓下傳來瓷器碎裂聲。林晚棠順著通風管爬下去時,看見霍家管家正在燒毀帶血的繃帶?;鸸庵懈‖F出沈家族譜殘頁,她的照片旁貼著林霽的病例,用紅筆圈出“骨髓配型成功”字樣。
突然響起的手機震動救了她。未知號碼發來段視頻:霍硯深被鐵鏈鎖在實驗室,正機械地重復解絨花九連環的動作。而背景音里,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念:“...第三代催眠實驗體出現排異反應...”
閣樓窗框突然被撞開。渾身濕透的霍硯深滾落在地,手里攥著半融化的金鈴鐺。他瞳孔呈現不正常的灰白色,卻精準地抓住林晚棠手腕:“三百箱黃金...換林霽的命...”吐出的血染紅她衣襟,“密碼是...你第一次送我...”
槍聲在此時炸響?;舫幧钣煤蟊硴踝∽訌棔r,林晚棠看清他掌心攥著的物件——那是用絨花金絲編的戒指,纏著根褪色的藍絲帶。二十年前孤兒院圣誕夜,她曾把同樣的絲帶系在某個男孩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