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山頭太陽剛剛升起，祁凌寒站在城樓上聽著阿肆的匯報，阿肆看著他，嘴上不停地說著今日的布防安排心里卻在想明明昨晚自家王爺和遼王喝到后半夜，是怎么做到一大早的還能精神抖擻的在這里的，說著說著阿肆自己打了個哈欠，“王爺，這里有我呢，要不您回去再歇會兒？”

祁凌寒看了阿肆一眼，并不做聲，望著城外還遺留的戰爭痕跡出神。

今年這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戰了，不知這世間何時才可以再無戰亂。

“王爺？”阿肆試探著又叫了一聲。

“啊？行，那你仔細著點，我回去看看大兄那邊收拾得怎樣了，”說罷祁凌寒轉身下了城樓，青色暗花的衣裳外披著白色貂毛的大氅，挺拔的背影略顯疲憊，入秋了，終是起風了，大氅輕舞，他一步一個階梯的走了下去，晨陽爬過了山頭，陽光剛好被踩在腳邊。

行軍的人不賴床，祁凌敬雖說是午后出發卻也是早早起身，十二萬大軍只剩十萬不到，不過對比戰敗的慶國這點損失可以忽略，戰場刀劍無眼，總歸是要有些傷亡的。一早他就整頓好大部隊讓他們先啟程返回北陵，他帶著飛雪留了一萬將士稍作整頓，準備看看祁凌寒這邊是否需要幫手再啟程，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他抬步向外走去。

兩進兩出的院子是青城郡守的府邸，青城一戰郡守殉職，新上任的郡守想必已經在赴任的路上了，兩位王爺暫住郡守府也是為了穩住民心。

“大兄何時啟程？”祁凌寒迎面走來正好碰到準備去尋他的祁凌敬。

祁凌敬目光頓了一下，怎么，有種被下逐客令的感覺？但隨即笑著搖了搖頭，“看來四弟這里不需要我了，那就即刻啟程吧。”他朝著飛雪說道。

雖說皇家冷漠無親情，但他們始終是兄弟，更是相熟的知己，他知道他的意思，毫無責備。

祁凌敬的母妃程氏當初生下大公主祁凌琳后就撒手人寰，他自幼沒了母妃，像無人要的小狗一樣活著，而他的妹妹祁凌琳則自幼被養在了皇后膝下，后來祁凌寒的母妃顧笙見他可憐，便讓他和祁凌寒一起生活，同進同出，同吃同睡，后來就連去南江也是想著法子的將兩個人一起送了過去。當今圣上早年驍勇，后來不知為何開始陰晴不定，不展露對誰的關注，也不對誰有何特殊，后來立了太子后對對太子稍有重視，對其他皇子并沒有過多的關心。當年顧笙見狀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在京都坐冷板凳，她不想自己的兒子坐上帝位，但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成年后任人魚肉，武將家出來的女兒，第一時間就果斷的將兒子送去了南江自己兄長那里，一開始是讓祁凌寒裝病，說是去養病，順帶著讓祁凌敬去陪護，就這樣八折兄弟二人扔給了顧齊楠。后來這二人跟著顧齊楠，習文能文，習武能武，能文能武擅長兵法，日積月累的在軍營也混出了點聲望來，都曉得手握兵權如握帝喉，等軒帝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后來為了不讓軒帝再起疑心，及冠后一人自請北上，一人留守南江，一是為了鎮守辛國最重要的兩大邊境，二是為了不招猜忌，自此以后在外人眼里二人相敬如賓，好似少年的情誼從未存在，確實也讓軒帝不在盯著這二人了，可一切，不過都是做戲罷了。

“大兄一路小心，正旦進京請安時，你我兄弟二人再把酒言歡。”祁凌寒拱手行禮，送別兄長。

“那青城就辛苦四弟費心了，出發！”祁凌寒的愛騎通體雪白無一雜色，跟祁凌敬的那匹金烏披身的愛騎都是當年顧齊楠送給他們的，手拽韁繩，云紋暗底的長靴輕輕踢了一下馬肚子，馬兒嘶鳴著甩了甩腦袋，云白的鬃毛梳成成排的小髻隨之晃動，再揚著頭走了。看著遠去的隊伍祁凌寒返身回到屋里，原本那面龐帶有一絲的柔和可在進門的瞬間褪去，換之是緊皺的眉頭，“阿肆！”戰爭才結束，北陵又有異動，他安排在北陵暗處保護祁凌敬的人昨夜連夜派人來報，北陵首將叛逃，戰事剛退全城百姓尚未得到安置，守將叛逃無疑是將這座城池陷于水深火熱之中，還不知軍中將士是否還有存有異心的人，又不能讓祁凌敬知道自己在北陵還安排了人所以這這些事也不能直接說，祁凌敬這一趟回去怕是會舉步維艱，“讓阿鑫帶三萬兵悄悄跟著遼王，緊要關頭勢必將遼王給我平安帶回。”

“是！”阿肆領命退下。

“報！！！！！！！”阿肆剛出去不久，就聽有小將奔跑著嘶喊到不顧禮節的闖了進來，抱拳跪在祁凌寒前面，額前的汗水好似滾開的水氣聚集到冰涼的壺壁，驟然凝成水珠一點點匯集然后落下，祁凌寒身邊的守將動作也是十分的敏捷，那小將喘著粗氣脖子上已經架了三把刀，“王爺，陛下……陛下他……”也顧不上脖子上的刀，他還沒倒騰過來的喘息伴隨著簡介卻足以讓人重視的消息。

“陛下怎么了？！”原本心系祁凌敬的祁凌寒一下子被拉回了注意力，起身示意那幾個拿刀的人退下。

“京都來報，陛下突發急癥，怕不久矣！”來人好不容易順過了氣來，“來報的人說，恐是宮中有意封鎖消息，陛下病倒好些時日了，我們的人也是前日才將消息送出，怕是陛下的病有蹊蹺，不知背后的人是誰，還請王爺決斷。”因著此事重大不敢耽誤一口氣說完。

宮里那位病倒了？還到了命不久矣的程度？能將這么嚴重的消息封鎖于宮中，能有誰？“阿肆！”祁凌寒的眉頭就沒舒展過，眼里的怒火燒至眉峰，四周的氣壓低到極致，還在跪著的小將低著頭不敢有何動作，南江軍都知道這位王爺是個面冷心熱的，也知道他是因為不被軒帝重視又被朝中忌憚才自請留守南江，但也都知京都還有一弟一妹，還有他最放心不下的母妃，那些都是對他的牽制。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只要那位沒事，他們就不會有事，現在那位出事了，，怕是會牽連他們。

“王爺？”阿肆讓阿鑫點了兵就走，還沒來得及回報就聽見自家王爺這怒火中燒的吼聲，急忙走近。

“留四萬兵在青城，安排好守將做最后的布防，等青城郡守到任后留一萬軍駐守其他的人自行返回南江，派人去追上阿鑫，告訴他不必潛伏，直接暴露，快速幫遼王處理好北陵的事情，事后讓他告訴遼王京都有異速速進京，我在京都等他。然后帶上六千后衛營，我們回京！其余人回南江，告訴舅舅京都恐有變，讓舅舅那邊隨時準備著！”最后一個字出口，祁凌寒的眉頭才舒展了一半，前線戰事剛了，是誰這么坐不住了？他無心那個高位，但不代表沒有顧忌著他，手握兵權，母族龐大，任誰，都會想坐上那個位置，他卻無意。可雖說無意，但凌晨凌霜尚還年幼，母妃也還在宮里，必要時，他必不會讓儲君繼位。

“屬下這就去安排！”這一天，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干到了一起，阿肆還未有停歇過，又立刻轉身離去。

青磚黛瓦，天碧云白，已是正午時分，秋日不灼人卻也不御寒，祁凌寒躍身上馬，鴉青色的大氅環過馬背，“出發！”祁凌寒為首，阿肆緊跟在后，這一去前路未卜，六千將士無一人面露難色，這是南江軍的風節，他們都是祁凌寒一路從戰場上、被破的城池中、被棄的戰俘里一點點挑選培養出來的，祁凌寒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是以，跟著祁凌寒他們都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南江軍就是他們的家，祁凌寒就是一家之主，跟著他，從來嗾使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