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樓
祁凌寒兄弟倆還在商討著怎么解決這個棘手的太子,阿鑫匆忙的上了樓,叩開門后他俯在祁凌寒耳邊說著什么,只見祁凌寒的神情從一開始的兩眼平靜到后面眉頭緊蹙,說畢阿鑫退到一旁等候祁凌寒做后面的安排。
“先不要聲張,睡了一個女婢而已,不至于成為把柄,他肯定會想要把給這個奴婢身份,我們那時候再有動作,不要讓他如愿他才會將事情鬧大。”祁凌寒想著這不就是瞌睡來了遞枕頭嗎?
“是。”阿鑫是在暗處的人,幫祁凌寒做一些明面上不好操作的事,和阿肆兩個人一明一暗相互配合。
“祁凌昊?”阿鑫走后祁凌敬想都懶得想,肯定是那個蠢貨。
“和女婢茍合,說是今日在東宮偏殿荒唐到錯過午膳。”祁凌寒的嘴角揚起幾分笑容,“大兄,父皇那邊的情況你先等著,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還不等祁凌敬問完他合上門就走了,既已決定要去做這件事,那他必然是要去問清她的想法,若是因為他自己的揣測誤了她,他也定是會后悔的,如果她還是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那他會全力幫她,護她穩坐…,‘不行,她不能嫁給那個蠢貨!’他獨自一人前往沈府,想著想著就推翻了自己,不可以,他堅決不能讓她嫁給祁凌昊,不然哪怕她穩坐高位也必然不會開心。
沈府
祁凌寒輕車熟路的翻進沈清的院子,這幾日沈清在沈安的安撫下不再去想那些事,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這會兒她用過膳后正在屋里描畫屋外的雪景,小景在一旁研著墨,一會兒遞一下手爐一會兒拿一些點心,“小景,我剛才吃的還撐著呢,別再給我拿吃食了。”沈清看她忙前忙后也知她是好意,但是確實有點讓她靜不下心來作畫了。
“姑娘,我是不是打擾你了,我不動了,就在一旁候著,您有事就叫我可好。”小景穩重,沈清一句話她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好,那你別動了哈,不動回頭我給你畫一幅畫像,也好叫人送去給你阿父阿母讓他們幫你相看相看。”沈清素手執筆,半開的窗戶正好有一抹青綠伴著雪景,她一邊下筆一邊說,“到時候有相中的你就給我說,我放你出府成婚好不好?”
“不好,我才不要相看,這世間男子多薄情,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伺候姑娘一輩子。”這話倒不像是小景說出口的,沈清以為小景年長,應是對男女之情有所向往,卻不知竟是這般。
“伺候我一輩子?以后我要到那深宮里去蹉跎歲月你也要跟著?”沈清的眼還是看著窗外,手里的筆依舊飛舞輕躍,話語平淡神情平平。
“要跟的,就算是去蹉跎歲月沒有我陪著我怕別人伺候不好姑娘。”小景知道沈清這幾日心境剛緩過來,再提及應該不會太難過。
“你啊,好吧,那你一定要一直跟著我。”沈清停筆看向她,笑顏展開,“有些冷,你去叫人再多燒幾籠火爐子,放到書案邊來。”
“是。”小景看她確實不再傷情,放心的下去了。
青墨宣紙,筆若游龍,以墨畫雪用雪成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時不時抬頭看景時不時低頭作畫,好不快樂。那棵常青藤在這片雪白里尤為刺眼,似一汪碧湖,青翠動人,也似夏日里那酥雪酪上裝飾的薄荷,沁人心脾。
“扣扣扣~”是窗欞被敲打的聲音,
“誰?!”沈清被這突來的聲音驚了一下,想著自家的院子里會這么嚇唬自己的只有沈安了她便也也沒多想,放下筆躡手躡腳的朝窗戶走去,正準備探出頭嚇回沈安,卻被祁凌寒突然出現的腦袋嚇了一跳。祁凌寒本是想先敲敲窗戶看她在不在,聽到她問了一聲之后就沒有了動靜便想要伸頭看看,誰知迎上的確實沈清那張清秀的臉,兀的也是嚇了一跳,少年急切眉眼分明,少女驚俏櫻唇難合。“王…王爺?”沈清萬沒想到會是他,也不知道為何他會出現在她的窗前,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磕巴的叫了一聲。
“沈姑娘。”他眼若彎月換上了溫和的模樣,他再將頭往里伸了伸,“沒人吧?我可以進來嗎?”問歸問說歸說,看到沈清搖了搖頭后他單手撐著窗沿翻身進屋,又一次嚇得沈清趕緊后退一步,不留神磕到了身后的書案,筆架順勢傾倒發出了不小動靜,祁凌寒伸手想要抓住她,剛好去燒火爐子的小景回來了,聽見動靜還以為沈清摔倒了,一邊喚著沈清一邊就要推門而入了,祁凌寒趕緊收回了手。
“小景等等!別進來,我沒事,你先別進來。”關系再怎么好她們也是主仆,沈清既然吩咐她就不會輕易進屋,“小景你去看看祖父回來沒有,我有事找他。”她院子到主院不算很近,往返還是需要一些時間,這段時間這位王爺應該能說完他來訪的原因,沈清在心里盤算著。
“是,姑娘,要不我先把火爐子給您送進去,別再凍著。”小景還是有些擔心,聽了這話沈清也不知道怎么拒絕,畢竟火爐子是她叫去燒的,她看了一眼祁凌寒,祁凌寒倒是很自覺的退到了旁邊的簾子后。
“好,你進來吧。”她朝著主廳走去,“就放這吧,我歇會兒,一會兒再畫。”
“是。”小景應著,眼神卻在四處打量,見沒有什么異常也就放心了,轉念一想在自己家院子還能出什么事?
小景走后沈清趕緊去放下門閂,祁凌寒也從簾子后走出來,雪后外面寒冷,沈清不忍下面的人受凍,沒什么事都叫她們自己在屋里待著的,這才叫了祁凌寒鉆了空子,當然,就算全在外面候著也攔不住他。
“不知王爺來訪所謂何事?”這人,就算自己心悅于他也扛不住他又是邀她私會又是私闖她的閨房,好不禮貌,是以沈清連杯茶都懶得給他倒。
“沈姑娘,今日我確實是有事想問你才出此下策私闖的你閨房,還望姑娘體諒。”祁凌寒也不是傻子,聽出來沈清語氣里的不悅,但是怎么說呢,為了佳人順遂不悅就不悅吧。他自顧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那日宮中賞菊宴,我看沈姑娘對太子并無情義,甚至有些嫌惡,今日我是來問,你是不是不想嫁給太子,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可以幫你。”他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更懶得去猜測別人的心思。
“不…不知道王爺此話怎么說起,我沒有。”沈清本是氣他所以看他自己坐下她雖是主人她也沒有與他同坐的意思,站在一旁看他能說出什么話,但是在聽了他說的話之后她像是被拆穿了心思的孩童,有那么一瞬間慌亂了手腳,背過身去生怕被他看出端倪。‘他看出來了?那我對他…他也看出了嗎?’
“沈清,我知道你們沈家想要讓你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你不用顧慮那些,我就想問你你是否愿意,只要你不愿我定能助你。”來的路上祁凌寒已經想過了,怕是沈清不會輕易承認此事,哪怕她有這個心,為了沈氏全族她也只能忍著,“我一定不會讓這件事影響到沈氏,不管是現如今的地位還是以后的前途,你相信我。”祁凌寒將她的身子掰正,像是用畫筆剛描成的劍眉不再蹙著,一雙葡萄眼不大不小的嵌在下面,直直的盯著沈清,好像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要她信他。
“殿下多慮了,我與太子是陛下親賜的婚約,旁的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我怎會嫌棄,還望殿下莫要妄言,被有心的人聽了去沈清才是百口莫辯。”不可以,就算自己的心思有變,但眼前的人只不過幾面之緣,這件事不能說與他知道,不然沈氏一族的生死將成為別人手里的把柄,她萬不能那么輕易的交付。沈清向后退了一步,在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所言所語堅定無比。祁凌寒愣了一下,他是不是太心急了?是不是嚇到她了?
“對不起。”抱歉的話說出口兩個人就都覺得別扭,這也沒啥好道歉的,但是他就是這么脫口而出了,“是我那日誤會了姑娘,既是這樣,那就祝沈姑娘得償所愿,今日唐突,改日有機會再賠禮,在下告辭。”管你怎么說,反正是不會讓你嫁給祁凌昊的,走了走了。
“等等。”祁凌寒一只腳剛搭上窗沿,沈清連忙叫住他。他回頭的樣子在沈清眼里很是滑稽,沈清沒忍住笑了一下,祁凌寒返身回來,“笑什么?”好像剛才的話題讓兩個人都有些緊繃著,反倒是準備走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一下柔和了起來。
“笑殿下剛才掛在窗上的模樣。”沈清拿帕子捂著嘴,眼如彎月讓人沉醉。
“別笑啦,叫住我干嘛?”祁凌寒見她這樣也不由的覺得舒心。
“上次飲酒的事,長公主沒事吧?”二人站在窗前,這邊的火爐子都燒的差不多了,冷風直往里灌,祁凌寒倒是穿著大氅來的,沈清因為是在屋里也沒穿的那么嚴實,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沒事,琳兒那邊有我母妃關照的,母后那邊應該不會知曉什么,倒是你,沒有被你祖父發現吧?”祁凌寒覺得他心悅的姑娘真不錯,自己都快火燒眉毛了還在關心別人的死活,想著嘴角不受控的往上一提再提。
“我也沒事,我三兄從小就護著我,不會被發現的,發現了也沒關系,我躲到祖母那里去就是了。”沈清聽見他說祁凌琳沒事就安心了,回想那一日他們是都有些放縱了,她一邊回話一邊在書案邊翻倒著,“你稍等啊,那,這個,不知道殿下方不方便幫我帶給公主。”翻半天,在一堆書里倒騰出一個錦盒。
“這是什么?”祁凌寒接過打量了一下。
“我給公主作的畫像,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那日之后我覺得和公主很聊得來就想送她什么禮物,我家中無有姊妹,平時哥哥們也只會送我一些珠寶首飾,我想公主不差這些東西,就做了這幅畫像,本想著過幾日再到南初樓去拜托殿下,今日正好殿下來訪,能不能麻煩殿下幫我轉交給公主?”她倒是真的想結交祁凌琳這個朋友,京中貴女不少,她也見過很多,但是大多都是趨炎附勢沒有真心相與的,倒是那日同祁凌琳肆意飲酒后覺得這個公主倒是沒有什么架子,甚至有點可愛。
“好,我幫你帶給她,那下次能不能給我也做一幅?都是一張桌子上喝的酒,為什么只有琳兒有?”祁凌寒將錦盒放在書案上,一邊解開大氅一邊說,說著將自己的大氅披在沈清身上,沈清還沒想好怎么回他的話就被通身的暖意包裹。
“我…”
“天冷。”祁凌寒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拉緊大氅系好,看著沈清不知何時紅了的臉龐他的笑意更深,兀的湊近,“我不會讓你嫁給太子的,走啦。”
祁凌寒翻身離開,留下沈清雙手緊抓著那溫暖的大氅留在原地呆住,這人,好無禮,想是這么想的,嘴角的笑卻怎么也壓制不住。
沈府主院那邊沈蓯彥下朝回來之后就拉著大兒子沈伯文在書房議事,今日早朝廢太子的聲音甚多,都知道沈家獨女與太子有婚約,沈家不好出面說什么,可這才讓沈老爺子頭痛的事,原與軒帝定的是將沈氏獨女嫁與太子,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太子是誰,后來冊封祁凌昊為太子沈家也不能說什么,沈伯文是太子的老師,本想著不論怎樣自己親自教導總不會差到哪里去,誰知太子心比天高說教不得。其實說起來,這樁婚事沈蓯彥是最不滿意的,他親自教養的孫女,嫁給那么一個蠢材,換誰都不樂意,更何況這是他沈家獨女,要想嫁怎樣的好兒郎尋不到?但是沈氏再無人坐他怕自己百年后其他世家會將沈氏啃噬的骨頭皆亡。
“阿父,太子實在不堪托付,六娘是我們沈家唯一的女娘,何故要將家族榮辱全都壓在她的身上,難道我們家這么些兒郎都保不下這滿門一族嗎?”沈伯文是最不贊同將沈清嫁與太子的,兩個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自己的侄女軟軟糯糯識得大體,那祁凌昊空占太子之位,無實無才無德。
“我還不知道她一個小女娘扛這些事太過苦累?要不是你們不爭氣能叫她一個女娘去受如此委屈?”沈蓯彥說的也沒啥大問題,“你現在倒是太子的老師,但是太子那個樣子,要是日后真的繼位了,怕是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沈伯文不懂變通,一心就想跟自家阿父一樣能夠培養出一代明君,是以在日常的教導中沈伯文對祁凌昊都很是嚴苛,祁凌昊不懂啊,他只覺得沈伯文耽擱了他玩樂的時間,久而久之對這位老師是越來越不敬越來越憤恨。
“阿父…”沈伯文還想說些什么就被沈蓯彥打斷了。
“不要再說了,事已至此,除非太子不是太子,不然六娘就必須要嫁給他!”怒氣上頭老太爺也是口不擇言,父子倆人在書房里又對近來的局勢做了些簡單的分析最終也是不歡而散的。
“姑娘,老太爺跟大爺在書房議事,您有事還是明日再去吧。”小景還沒靠近書房就聽見里面的爭吵了,回來也沒有如實說,怕是說了自己姑娘又要操心。“您收什么呢?要不我來吧。”
“不用,我自己來。”那件大氅她雖然舍不得脫下但也知道不宜張揚,在小景來之前她就脫了下來,找了個好看的裝衣服的木匣子收了起來。
她不知道他是何意,但是他猶如這雪日里那一盆燒的最暖和的火爐子,在寒風倒灌的時候剛好給她了慰藉,她剛好也不排斥,關于那事,如果他真的可以出手,能成的幾率應該是會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