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小鎮物語

第四章裂縫中的光

暴雨突至

鉛灰色云層如同浸透的棉絮,沉沉壓向青溪小鎮。持續三日的暴雨讓空氣都泛起鐵銹味,河水裹挾著枯枝敗葉洶涌上漲,渾濁的浪頭撞碎在堤岸,掀起半人高的濁浪。通往外界的公路早已被泥石流切斷,斷裂處露出猙獰的斷面,裸露的鋼筋如折斷的肋骨。電話信號在雨幕中時斷時續,整個小鎮仿佛被裝進密封的玻璃罐,與外界徹底隔絕。

林夏蜷縮在民宿木窗前,看著雨簾將街道切割成模糊的色塊。屋檐下的銅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聲音里浸滿潮濕。突然,一抹熟悉的白影闖入視野——陳暮頂著暴雨沖進何阿婆的小院。雨水順著他的發梢、下頜線、鼻尖連成透明的珠串,白色襯衫緊緊貼在脊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他彎腰抱起被雨水浸泡的醬缸,手臂青筋隨著用力暴起,褲腳沾滿泥漿,每走一步都在積水里踩出渾濁的水花。

“當心!“林夏的呼喊被雨聲吞沒。她抓起斗笠沖進雨幕,冰涼的雨滴砸在脖頸,順著衣領滑進后背。何阿婆的院子里,積水已經漫過腳踝。陳暮正在轉移最后兩個醬缸,雨水糊住他的眼睛,他伸手胡亂抹了一把,繼續咬牙搬動沉重的陶缸。林夏急忙扶住傾斜的缸體,觸到他掌心的溫度,隔著潮濕的布料,依然滾燙得驚人。

夜幕降臨時,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整個小鎮突然陷入黑暗——停電了。林夏摸黑來到書店,推門瞬間,潮濕的紙墨香混著雨水的腥氣撲面而來。應急燈發出昏黃的光暈,陳暮正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擦拭被雨水打濕的唱片。他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落在唱片封面上暈開細小的水痕,他慌忙用衣角去擦,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撫受驚的孩子。

林夏在角落的書架前蹲下,指尖拂過泛黃的書脊。一本燙金封面的日記本突然從高處滑落,翻開扉頁,母親的字跡躍入眼簾,娟秀的筆畫間還帶著年少的稚氣:“阿珍,今天在書店遇到個有趣的男孩,他說青溪的雨能聽懂心事...“林夏屏住呼吸,繼續往下翻看,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作響。

“別看了?!瓣惸旱穆曇敉蝗辉陬^頂響起。林夏抬頭,看到他站在應急燈的光暈邊緣,半邊臉浸在陰影里,輪廓顯得格外鋒利。他的眼睛盯著日記本,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你明明可以不管這些事。“林夏合上日記本,聲音不自覺地發顫。陳暮擦拭唱片的手猛然停頓,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坝行┦?,比保持距離更重要?!八穆曇粝袷菑暮韲瞪钐帞D出來的,帶著沙啞的克制。

窗外,暴雨愈發狂暴,雨水順著屋檐傾瀉而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老街的青石板縫里,幾株嫩綠的新芽在雨中倔強生長,葉片上滾動的水珠折射出微弱的光。陳暮突然起身,帶起一陣風,書架上的書頁嘩啦啦翻動。他走到窗前,背對著林夏,身影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單薄。林夏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發現,那些他極力維持的疏離,不過是保護傷口的痂殼,而這場暴雨,正在將它們一點點泡軟、剝落。

閣樓上的秘密

雨絲如麻,斜斜地劃過青溪的天空,在窗玻璃上織就細密的水網。林夏在書店底層整理被雨水打濕的書籍,潮濕的紙頁間散發著霉味與墨香交織的氣息。她踮腳去夠高處的書架,忽然瞥見通往閣樓的木梯——那扇雕花木門半掩著,露出一道幽黑的縫隙,像極了一張欲言又止的嘴。

好奇心如藤蔓般瘋長,她輕手輕腳踏上木梯。每一級臺階都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仿佛在抗議被人打擾。閣樓里彌漫著陳年的灰塵,光線從狹小的氣窗漏進來,在空氣中切割出一道昏黃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上下翻飛。林夏的目光被墻上的海報吸引:那是2018年“城市之聲“音樂節的宣傳畫,年輕的陳暮抱著電吉他站在舞臺中央,身后是絢爛的燈光與沸騰的人群。他穿著黑色皮衣,眼神明亮如星,嘴角上揚的弧度張揚而自信,與平日里那個總是低著頭、沉默寡言的書店老板判若兩人。然而,那張照片卻被紅筆狠狠地劃破,幾道粗糲的紅色痕跡貫穿他的臉龐,像是憤怒的傷疤。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動。書架上,各式獎杯和證書整齊排列,卻蒙著厚厚的灰塵,邊緣翹起的紅綢帶在穿堂風中輕輕晃動。玻璃展柜里,一枚金色的冠軍獎牌泛著冷光,背面刻著的“最佳原創音樂人“字樣已經有些模糊。抽屜半開著,露出一角白色的紙張,林夏伸手抽出——是一份診斷報告。“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建議暫停演出“的字樣刺入眼簾,日期赫然是2018年10月,正是音樂節結束后的一個月。

“誰讓你上來的?!“身后突然響起暴怒的吼聲,如同驚雷炸響。林夏猛地轉身,陳暮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蒼白的臉上布滿血絲,胸口劇烈起伏,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困獸。他的目光落在林夏手中的診斷報告上,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陳暮已經沖上前,一把奪過報告,用力摔在地上。紙張在空中散開,如同白色的蝴蝶。

“出去!“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卻又無比冰冷。林夏想解釋,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掐住,發不出聲音。陳暮抓起旁邊的玻璃相框,狠狠砸向墻壁?!芭椤暗囊宦暰揄?,玻璃碎片四濺,其中一片劃過林夏的手臂,頓時滲出一道血痕。疼痛從傷口處蔓延開來,她卻感覺不到痛,只是怔怔地看著陳暮。他彎腰撿起相框的殘骸,手指被玻璃劃破,鮮血滴落在木質地板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兩人在昏暗的樓道里對峙,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雨水從屋頂的裂縫滴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混著樓下阿婆們搶救腌菜的吆喝聲,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荒誕。林夏看著陳暮顫抖的肩膀,看著他額前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突然意識到,這個總是將自己封閉起來的男人,內心深處藏著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而她,不小心觸碰到了那根敏感的導火索。

陳暮突然蹲下身,雙手抱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的身體微微搖晃,像是在與某種無形的力量抗爭。林夏想上前,又怕再次刺激到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血珠順著手臂滴落在地,與雨水混在一起,在地板上蜿蜒出詭異的紋路。閣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聲依舊,不知疲倦地敲打著屋頂,像是在訴說著那些被埋藏的往事。

過了許久,陳暮緩緩站起身,眼神里的憤怒已經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憊與絕望。他看了一眼林夏手臂上的傷口,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只是轉身走向樓梯。林夏望著他的背影,突然發現,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像是背負著千斤重擔。她彎腰撿起散落的診斷報告,小心翼翼地撫平褶皺,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蛟S,在這場意外的闖入中,她不僅揭開了陳暮的傷疤,也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通往真相的門,而門后的世界,遠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與復雜。

夜巡堤壩

洪水在暮色中漲成暗黃色的巨獸,渾濁的浪頭裹著斷木與水草,每一次撞擊堤岸都讓地面微微震顫。探照燈的光束刺破雨幕,照亮翻涌的水面,卻照不透沉沉黑夜。林夏套上磨破邊的雨靴時,指尖觸到內里粗糙的補丁——那是何阿婆連夜縫上的,針腳歪歪扭扭,卻密密麻麻綴滿暖意。

巡堤名單在煤油燈下展開,陳暮的名字與她的緊緊挨著,像兩滴即將相融的水珠。他站在隊伍末尾,白襯衫換成了深灰雨衣,肩頭落滿雨珠,卻仍固執地背著那把舊吉他,琴套邊緣被磨得發白。林夏想起閣樓里破碎的獎杯,想起他失控時顫抖的手,喉嚨突然發緊。

深夜的堤壩彌漫著腥甜的泥土味,兩人的腳步聲在積水里蕩開漣漪。手電筒的光暈在雨幕中搖晃,照見堤坡上倒伏的狗尾巴草,葉片上凝結的水珠沉甸甸地墜向黑暗。陳暮忽然停下,靴底碾過碎石發出細碎聲響:“三年前音樂節踩踏事故,我弟弟在臺下?!八穆曇粝袷菑男厍簧钐帞D出來的,每個字都裹著鐵銹味。林夏的呼吸驟然停滯,轉頭看見他的側臉浸在陰影里,睫毛在眼下投出劇烈顫動的影子。

河水突然發出低沉的咆哮,浪頭撲上堤岸,濺起的水花打濕兩人褲腳。林夏摸索著掏出手機,屏幕冷光映亮她發顫的指尖。母親臨終前錄的語音在雨聲中響起,那是走調的《晴天》,氣息虛弱卻帶著笑意:“遺憾和雨水一樣,會滲進土地里長出新東西?!瓣惸旱募绨騽×叶秳?,林夏看見他攥著電筒的手青筋暴起,骨節泛白如紙。

探照燈的光束突然掃來,兩人的影子在堤壩上交疊,又被雨水沖刷得支離破碎。陳暮彎腰撿起一塊鵝卵石,用力擲向河面。水花炸開的瞬間,林夏看見他耳后蜿蜒的舊疤,像條蟄伏的小蛇?!澳堑腊?,是...“她話未說完就被陳暮打斷?!耙魳饭澖Y束后,我砸了所有設備。“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要消散在雨里,“碎片飛濺,就留下了這個?!?/p>

雨勢突然轉急,林夏的雨衣帽子被風吹走,長發瞬間被打濕貼在臉上。陳暮猶豫片刻,脫下自己的雨衣罩在她頭頂,動作笨拙卻帶著小心翼翼。雨水順著他襯衫領口灌進去,很快洇出深色痕跡。林夏聞到他身上混著雨水的茶香,還有若有若無的鐵銹味——那是常年與吉他弦糾纏留下的氣息。

遠處傳來梆子聲,提醒換崗時間到了。陳暮卻沒有挪動腳步,他望著翻涌的河水,突然伸手撥弄吉他弦。不成調的音符混著雨聲,像是壓抑太久的嗚咽。林夏靜靜聽著,看著他發梢滴落的水珠砸在琴身,暈開細小的水痕。這一刻,暴雨、洪水,還有那些沉重的往事,都在音符里慢慢流淌。她忽然明白,有些傷口不是用來愈合的,而是要學會與它共存,就像此刻在雨中倔強生長的野草,根系深深扎進潮濕的泥土,等待天光破云的瞬間。

臨時醫療站

暴雨撕開天空的裂縫,洪水退去后的小鎮像具濕漉漉的軀體。臨時醫療站設在祠堂,褪色的梁柱間掛滿塑料布,消毒水味混著潮濕的霉斑,在空氣中發酵。林夏踮腳調整應急燈,余光瞥見陳暮站在門檻處,雨水順著他挽起的袖口往下淌,浸透的紗布在手臂纏出殷紅的花。

“過來坐下?!傲窒南崎_酒精棉包裝,金屬鑷子碰撞發出輕響。陳暮低頭解襯衫紐扣,動作遲緩得像生銹的齒輪。林夏的呼吸陡然停滯——他手腕內側,音符紋身蜿蜒如藤蔓,卻遮蓋不住底下猙獰的疤痕,像條蟄伏的蜈蚣。碘伏棉球擦過傷痕時,陳暮突然哼起《夜曲》前奏,喉結在蒼白皮膚下滾動,聲音發顫卻固執地維持著曲調。

“音樂不是你的牢籠?!傲窒拿摽诙?,鑷子差點滑落。陳暮的哼唱戛然而止,他猛地抬頭,睫毛上還掛著水珠。診室陷入死寂,只有遠處傳來的敲盆聲,提醒著洪水退去后的混亂。林夏繼續處理傷口,指尖觸到他手腕的溫度,潮濕,卻燙得驚人。

腳步聲突然從祠堂外傳來,中年女人沖進診室,碎花傘甩落的水珠在青磚上濺開??吹搅窒牡乃查g,她臉色驟變,白得像墻上剝落的石灰:“你和阿瑛年輕時真像?!奥曇衾锕澮?。林夏手中的繃帶應聲落地——阿瑛是母親的小名,這個稱呼已經隨母親的棺木沉入地底多年。

月光突然穿透塑料布的縫隙,暴雨初歇的清輝將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上,像幅扭曲的皮影戲。陳暮猛地起身,木椅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他抓起雨衣就要往外沖,衣角掃落桌上的棉簽筒,白色棉頭散落在地,像場無聲的雪。

“等等!“林夏喊住他,彎腰撿起診斷報告。紙張邊緣被雨水泡得發軟,“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字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陳暮的母親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肉里,聲音帶著哭腔:“當年阿瑛走得急,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著...“祠堂外,蛙鳴突然響起,一聲接一聲,刺破凝滯的空氣。

林夏望著陳暮的背影,看他消失在巷口的陰影里,手腕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她想起閣樓破碎的相框,想起堤壩上顫抖的音符,此刻所有碎片突然有了形狀。母親與陳暮家族,像是被暴雨沖開浮土的根系,原來早已在黑暗中盤根錯節。碘伏瓶在桌上輕輕搖晃,倒映著三個人影,其中兩道影子正在雨中越走越遠,另一道卻固執地留在原地,等待著黎明前的最后一場雨。

潮濕的黎明

雨腳收盡時,青溪的黎明裹著霧靄洇開。林夏推開民宿木門,檐角殘留的水珠正巧墜在頸間,涼意順著脊梁骨往下爬。石板路上的積水倒映著淡青色天空,碎成千萬片晃動的琉璃。早點攤的蒸籠已騰起白霧,老板娘掀開竹蓋的瞬間,糯米香混著肉臊味撲面而來,像是給潮濕的空氣撒了把溫暖的佐料。

陳暮坐在角落的木凳上,白襯衫還帶著水漬,卻破天荒地將吉他擱在膝頭。琴弦上凝著細小的水珠,折射出微弱的光。他面前放著修復好的《小鎮歲時記》,書脊處新糊的牛皮紙泛著柔和的黃。林夏走近時,他默默將書推過來,動作帶著幾分生澀。內頁夾著的藍色鳶尾書簽輕輕顫動,花瓣被壓得平平整整,脈絡間還殘留著壓制時的汁液痕跡。

林夏翻開末頁空白處,呼吸驟然停滯。母親的字跡在晨光中浮現:“要勇敢幸福啊,小夏?!肮P跡帶著年少的圓潤,卻比記憶里任何一張字條都更用力,像是要把每個字都刻進紙里。她的指尖撫過那些筆畫,仿佛觸到了母親三十年前的溫度。忽然想起閣樓里母親日記本上未寫完的句子,想起暴雨夜陳暮失控時破碎的玻璃,所有零散的碎片在此刻突然拼出完整的圖景。

陳暮起身時,木凳與石板摩擦出細微聲響。他將吉他背帶掛在肩上,雨靴沾滿泥漿,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濕潤的腳印。林夏望著他走向后山的背影,看他抬手撥弄琴弦,不成調的音符跌落在晨霧里,卻比往日清晰許多。遠處的山巒還籠在薄霧中,山腳下的茶樹尖挑著水珠,像是誰撒落的星星。

咬開湯包的瞬間,滾燙的湯汁燙得舌尖發麻,林夏卻笑出聲來:“好鮮,明天還要來?!袄习迥镉脟共林?,眼角的皺紋里盛滿笑意。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透云層,照在陳暮遠去的方向。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與蜿蜒的山路融為一體。林夏合上日記本,感受著紙張傳遞的溫度。那些被暴雨沖刷出的裂縫,正在晨光中慢慢生長出希望的嫩芽,就像老街石板縫里倔強的野草,帶著潮濕的生命力,一寸寸頂開沉重的過往。

真誠的鍋蓋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同仁县| 永安市| 仲巴县| 利辛县| 凤山县| 宜良县| 乳源| 天长市| 嘉兴市| 宜宾市| 安岳县| 湘潭市| 长白| 昌江| 潼关县| 突泉县| 新沂市| 屯门区| 新营市| 清远市| 习水县| 宁城县| 商南县| 安达市| 白河县| 鄢陵县| 兴城市| 温泉县| 双峰县| 高碑店市| 海伦市| 习水县| 唐山市| 凯里市| 孟村| 凤台县| 宿迁市| 雷州市| 汉寿县| 镇坪县| 花莲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