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我正昏沉地抱著貓在充滿陽光的客廳里昏昏欲睡,突然聽見門咔噠響了一聲。
網上總謠傳人總會在夢里見到潛意識里想見卻不能再見的人,所以在看到提著行李走進來的恬恬時,我還當這又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夢,直到懷里的肥貓蹬了我一腳沖向門口的人時,我才意識到不對。
是恬恬,先生的愛人。
她真的回來了。
“好久不見,我回來了。”恬恬軟軟地朝我笑著,果然不愧是人如其名啊,我感嘆,有的人只是看著她笑,就被甜到了心里。
“歡迎回來!”我和先生的聲音一同響起。
轉頭,從陽臺里走出來的先生樣子局促,但哪怕這樣,氣質還是溫和的,就好像這樣的場景他設想了無數遍,等到真實來臨時,一開始的局促過后,整個人便立馬從容不迫地運轉起來。
“這次回來之后,還走嗎?”
先生的嗓音有點干澀,我在旁邊有點想嘲笑他的緊張,卻也緊張地在旁邊擠眉弄眼求她答應下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不會再走了。”恬恬笑的有點無奈,“幫我把行李安頓下來吧,兩個木頭人。”
“好。”先生跨著大長腿,三步并兩步地拎著行李箱走進恬恬的臥室,我有眼色地躲進陽臺朝小姐打去了電話。
“恬恬回來了,你也快點回來,我們好久都沒有在一起過了。”我悄聲通風報信。
“她怎么才來,真是的,這還是你這么久唯一報告過來的好消息,別學那個木頭疙瘩氣人,在我來之前不許把人放走咯,不然要你倆好看。”
沒意思,真的沒意思,這種他背完鍋我來背的日子真是一點也過不下去了。
掐斷電話,我望著馬落下去的太陽,真好啊,怪不得小王子會那么喜愛落日,這從來都是溫柔的讓人想落淚的光。
吃完晚飯的我們圍在茶幾上削水果,閑下來的每個人都沉默地異常,熱切寒暄太過虛偽客套,近鄉情怯更是連陌生人都不如。
恬恬突然開口,“喂,人怎么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喜歡?”
先生削蘋果皮的手頓了頓。
“我想,控制喜歡并不難,或許只需要消失一段時間,或許只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但是人都會放任自己的喜歡,從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愛。”先生走到恬恬旁邊,摸了摸她的頭發,“恬恬,你的愛讓你傷心了嗎?”
“不,先生,是他們不是你,所以我才傷心。”恬恬拽著先生的手撫上她的臉,嗓音細軟顫抖。
“曾經的我愛你,所以我對人類充滿了希冀,可是你太久不來,我盼你,怨你,恨你,然后有一天,我不敢信你還會再來了。”
“我喝酒,失眠,吃藥,然后再吃藥配酒,我狼狽到每個深夜都在大街上無所事事,陌生人覺得我壞,熟人覺得我可憐,連我都看不起我自己。”
“你怎么就不來呢?我等了你這么久,你都不來,哪怕讓我看到點希望呢?我差點把別人認成你了,你知不知道?”
“我想不通,我好像生來就知道我是該愛你的,你的長相,你的聲音,你的手指,你的發絲,我從生來就知道我的愛人是什么樣子,可是這樣的愛人,我等了他好久。”
“我曾像等待希望一樣等待你,直到有一天我害怕自己還有希望了,人怎么會堅持一件那么蠢的事情那么久?”
恬恬哭著用先生的手蓋住自己的臉。
“對不起。”
先生干澀地表示抱歉,卻吝嗇于開口吐露一句愛。
我在旁邊恨鐵不成鋼,卻也無力地啞口,我明白緣由,卻也痛恨緣由,先生是陪不了恬恬一輩子的,或者說他不忍心在她身邊困住她一輩子。
恬恬有個很現實的家,現實的家里有著很現實的愛,危險不允許,自由不允許,離經叛道更不允許。
可我和先生,還有小姐,我們啊,都是離經叛道上的爛人。
恬恬的人生啊,不被允許有我們。
可這個傻姑娘,她背了一屁股爛人們的爛賬,卻還是拿我們當她的止痛藥。
哪怕是藥也三分毒,先生哪敢困她一輩子。
所以他不來,但這緣由他卻不能告訴她,他不想她恨她的家,恨她的生活,恨她的過去,恨她的未來,甚至恨她從小到大的規則,那現實的規則沒什么錯,它們很好地保護了我們的恬恬不會受太多傷。
我們的恬恬啊,只要聽它們的話,就可以衣食無憂,順遂地,被保護地很好的,度過她的一生。
可是她不愿。
這個總是強調自己不傻的傻姑娘,她還是回來了。
她軟軟地質問先生為什么這么久都不來,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大白兔,扒拉住自己大耳朵捂著眼睛哭。
可我覺得先生才是那個無助地快碎掉了的人。
“活該。”我默默吐槽。我們這些爛人爛命,只會攪的身邊人都沉下來,你要想托舉她上去干干凈凈當個人,一開始就不該讓她踩進一只腳來。
就不該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后,看到她死寂的雙眼,就想讓她不那么孤單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