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樣了。”同桌江小萍又在上課的時候捅凌云的胳膊。

凌云沒有理她，一心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不過不是在做課堂筆記，而是在尋找掙錢的門路。她苦苦思索了一個星期，所有的絕妙好點子都倒在了第一步——本錢。

在凌云的記憶中，父親除了種田外，嘗試過很多掙錢的方式。半夜出門賣早點，擺地攤，接手工活，但是都沒有改變家里一窮二白的窘境。

“走，我陪你上廁所。”等下了課，凌云主動向江小萍示好。江小萍是凌云在初中時的好朋友，兩人都是單親家庭的孩子，都很貧窮。真對比起來，凌云覺得江小萍家還要更困難些。她去過江家，茅草屋里大白天不開燈，屋子里一片漆黑。至少她家，還可以開燈。兩個窮困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互相嗅出了味道，走到了一起。

從衛生間回來，要經過8、7、6、5四個班級。五班的教室門口，一個少年趴在過道欄桿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穿著白襯衣，頂著小平頭，模樣頗為英俊，正是凌云從小學開始暗戀的同學裴俊。

幾十年后再相見，回首已是阿姨心。

凌云看了一眼裴俊青澀又帥氣的臉，臉上露出了姨母笑，覺得自己當年很有眼光。

回到一鍋粥一樣的教室，里面鬧鬧嚷嚷，許多同學圍城了一圈，就聽見什么小燕子、紫薇什么的。是兩邊的粉絲在掐呢。

凌云笑了笑，回到位置還沒坐下，就聽見英語課代表就大聲喊道：“石凌云，MissZhang有請。”

凌云與江小萍面面相覷。

“你干嘛了？”江小萍問。

“我沒干嘛啊。”凌云輕輕搖了搖頭，也很疑惑。

是啊，作業，做了啊。聽寫，對了啊。上課，上了啊。怎么就被叫去辦公室了呢。凌云對江小萍擺了擺手，在對方同情的目光中走出教室，再經過五班，也沒心情看裴俊了。

“報告。”

“進來吧。”

Miss張揮了揮手，把凌云叫到身邊：“你最近上課，怎么不專心？”

凌云趕緊解釋：“我專心啊張老師。我上課很專心，沒有干別的。”

Miss張露出一絲冷笑：“你以為你干什么老師不知道？你去講臺上站站看，哪個小動作瞞得過老師。我講一頁，你翻十頁，這是認真聽講？”Miss張由此展開，洋洋灑灑的將凌云好一頓的批評。

凌云聽著比自己年紀還小的英語老師的訓，說不出什么滋味，只好是是是，對對對的應付，認罪態度良好。

Miss張見狀也頗覺滿意，這才停住話頭，問道：“下節什么課？”

“啊……”凌云想了想：“美術。”

Miss張點了點頭，在辦公桌上翻了翻，拿了一摞資料，說道：“你跟我走。”又對角落里的美術老師說：“廖老師，石凌云我帶走一會兒啊。”

廖老師自是無所謂的：“好嘞。”

Miss張帶著凌云下了一層樓，來到初三的教師辦公室，敲了敲門：“李老師。”

李老師是英語組的組長，正備課呢。點了點頭：“張老師來啦，坐吧。”又看凌云：“這就是你推薦的學生？”

進了辦公室，老師坐著，凌云站著。Miss張點頭道：“是的，叫石凌云。”

凌云忙問候：“李老師好。”

李老師點頭：“那行，水平怎么樣，展示一下吧。”

Miss張把手里的一摞資料遞給李老師：“您隨便翻一篇。”

那是一沓的英文材料，李老師隨手翻了翻，每一頁的內容都不一樣。“行，我來選一篇。”她一邊笑著，一邊把資料遞給凌云：“你就讀這篇。”

凌云這才明白過來，兩位老師在試她的水平呢。于是大大方方的接了過來。文章不長，也就是英語卷子最后閱讀理解的長度，句子短，單詞也簡單，內容是關于一場暴風雨災害的，凌云很輕松的就念完了。

“你再說說文章講的是什么。”Miss張吩咐。

凌云又把文章翻譯了一遍，自然是沒有什么錯誤的。

“這，真不錯啊。”李老師聽完，也連連贊嘆，夸獎完了，口風卻忽的一轉：“WherewasMr.Danwhenthestormfirstbegan?”

“Inthehouse，eatingwithhisfamily。”見老師又說起了英語對話，凌云也按部就班的用英語回答。

簡單的幾個對話之后，李老師和Miss張交換了一下肯定的眼神，對Miss張道：“行吧，就她了。”

等出了辦公室，Miss張才把事情告訴凌云：“下個月的時候呢，有一個英語口語比賽，我看你呢，雖說上課不認真，發音倒還行，你就代表我們班級參賽吧。你先去寫稿子，寫好了我給你看看，也不著急，你下周一早自習給我。”

凌云倒是不排斥參加比賽。畢竟成績才是學生的護身法寶，有了成績，會得到老師的額外關注，成績足夠優秀，還會有許多的隱藏福利，讓校園生活更加便利快樂。誰能拒絕這些好處呢，沒必要，是吧。

“Youthanddream……”青春與夢想，這是這次演講的主題。凌云敲著筆，心里盤算著文章該怎么破題。這么正能量的題目，肯定是要從小處著眼，聯系自身，表達志向和實現自我價值的追求，還要強調個人追求與國家利益的一致性。凌云如此盤算著。

夢什么比較好呢，夢什么能打動評委呢。綠色軍營？建設家鄉？服務弱勢群體？嗯……既然是英語比賽，那就學好外語，加入外交天團？

Miss張說是不著急，可今天都周五了，這不是明擺著讓人周末加班么，凌云心里吐槽，估摸著Miss張肯定是給她自己把時間留得夠夠的。

“欸，你作業給我抄一下吧。”

胳膊一捅，凌云的思路被打斷了，翻出已經做好的語文和數學作業一起給了江小萍。

“還有英語……”江小萍做賊一樣低聲說道。

凌云無語，抄單詞的作業，有什么可抄的。再說了，有演講比賽這事兒，Miss張免除了凌云周末的英語作業。

周末去一趟書城吧，那里應該有靈感。

眼看要放學了，教室里滿溢著一種壓抑的熱烈。凌云壓著江小萍順藤摸瓜似得，輾轉幾人收回了作業本。

周五不上晚自習，放學前照例班主任是要來講話的。

“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有的人心思收一收，到時候是要全年級排名次的。我們雖說是普通班，但都是一樣的老師在教……”

“周末回家，不要只知道耍，該復習的復習，該預習的預習。”

“不要跟著社會上的人混，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里呆著。啊，不要往什么河溝兒里，堰塘里去。修路的工地上，也不要進去。”

班主任也姓張，因為戴了一副大眼鏡，被學生們贈與了“張眼鏡”的外號。他在上面殷勤叮囑，學生們在下面歸心似箭。這氛圍把凌云也給感染了，有些坐不住。

“七翹八拱的，座位上有釘子嗎？”張眼鏡訓了一句，終于發話：“放學。”

“學”字還沒掉在地上呢，張眼鏡的眼里就只剩下幾道殘影，定睛一看，后排座已經空了。他抿了抿嘴，看向了凌云：“石凌云，你留一下。”

“我聽科任老師說，你最近上課不聽講？”張眼鏡開門見山的問。

凌云趕忙解釋：“聽呢。我就是有時候覺得有意思，翻翻后面的內容。”沒手機，上課能干啥嘛。

“你們在下面做什么，老師其實都看得清清楚楚。”張眼鏡先敲打了一句，又說道：“沒看課外書就好。”

凌云點頭：“我沒看課外書了。”這是真話，凌云打小愛看武俠小說，初中的時候就已經餓著肚子閱盡金古梁溫，這遭重生，早飯可以繼續不吃，但是書，真的不能再看了，忒花錢。

“那就好。”張眼鏡點了點頭：“我聽說你要去參加英語比賽？”

凌云應道：“嗯，Miss張讓我去試試。”

張眼鏡鼓勵道：“那你好好準備，爭取一個好成績。”說著，話風又是一轉：“但是也不能耽誤期中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