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廳的光線柔和,琉璃燈下的白色墻壁如同晨霧,一幅幅畫作在金色燈暈下流轉著低調的光澤。
云澈立于畫展中央,身著純黑西裝,修長的身形隱約映在落地玻璃邊緣。
他的表情淡漠,將一切喧鬧隔絕于外,只留灰藍色的眼眸在畫幅間游移。
身邊來來往往是襯衣革履的觀眾與藝術評論人,可他仿佛置身孤島,神色極沉靜。
著名藝評家慕容清遠與他的助理晏書竹正站在不遠處,輕聲討論著第二幅山水畫的構圖。年輕的展館策展人寧蔚然端著香檳,正在與幾位贊助商交談,不時傳來禮貌的笑聲。
人潮涌動的時刻,鏡頭的光斑無聲注視著他。
忽有一道低沉而帶著磁性的嗓音在身后響起,“今天的展覽令我意外?!?/p>
云澈側身,看見站在身畔的青年。他比人群更挺拔,面部線條分明,眼角微挑。
輪廓從容,舉止間卻帶著某種桀驁的優雅——正是新晉攝影師凌霄澤。
他隨意地將相機背在肩頭,衣角微敞,身姿修長。
凌霄澤含笑看他,眼里是若隱若現的探究。
云澈眉毛微抬,沒有言語,只隨著會場引導淡然點頭。
“凌先生,這邊請。”身著暗紅色旗袍的展覽主持人司徒雅韻優雅地走近,手勢邀請兩位嘉賓移步。
云澈本不打算與來客多交談,今晚只為觀賞畫作匯聚——可對方的目光過于炙熱,像是在研究一件精妙的藝術品。
“你很有趣。”凌霄澤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笑意。
他信步靠近,目光在云澈側臉停留,“少有誰看展會站得這么穩。像是在閱讀一本深奧的古籍,而不是現代藝術。”
云澈嘴角勾起一絲諷意的冷笑,將手中的畫冊合上。
“也許是大多數人只看表面。”
凌霄澤迎上這目光,似毫不在意冷淡,甚至更為愉悅。
他抬手,動作輕巧地將云澈擋在攝影機前:“可以請你配合一下我的鏡頭嗎?這個角度,光線與你的輪廓相得益彰?!?/p>
云澈本欲側身避開,凌霄澤卻已經退后一步,單手按下快門,鏡頭剎那間聚焦于他眼里的光。
展廳中燈光晃動,那張清冽的臉便定格成不可忽略的存在。
人群遠處低聲議論起來,美術學院教授沈墨馨和她的幾位學生悄悄側目,年輕的收藏家蕭云堇嫉妒地望向鏡頭新聞的焦點。
“我不是模特。”云澈語氣里仍保持拒絕的冷冽。
“今天臨時聘請你?!绷柘鰸傻男σ庠诖介g蔓延,他走近一步,“這個位置的光影太美,讓我無法錯過?!?/p>
他指向云澈身后的那幅山水長卷,“站在那里,你與畫作的對比令人嘆服。”
云澈的眉頭不自覺皺起,目光里卻未暴露出慌亂。
他盯著凌霄澤的相機,似在計算后退與應對的角度。
攝影燈再一次亮起,許多視線被引至這道默契形成的風景線。
凌霄澤巧妙地將云澈引導到燈下,一邊調整相機角度,一邊解釋著構圖理念。
“請向右側轉一點,”凌霄澤的手勢簡潔專業,“讓畫作中的流云與你的輪廓形成呼應。”
云澈背脊緊繃,神經一瞬被點燃似的警覺,側身規避,卻又被凌霄澤輕巧截住,“別緊繃,直接看向前面的畫作。自然些?!?/p>
兩人并肩而立,鏡頭下一個專注于凝視的冷俊男人,身旁則是神色輕松的攝影師。
凌霄澤低聲調侃:“你這表情太刻板,要是能笑一笑,應該比畫里的光還好看。”
云澈聞言抿嘴,目光微斜。他難得沒回擊,只是取了張展廳手冊,隨手翻閱遮掩自己不自在的神色。
“云先生,我有幸請教一下您對賀青霖這幅《松間晨曦》的看法嗎?”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文藝評論家君陌塵走近,語氣謙和。
云澈點頭致意,簡短回應了幾句專業見解。凌霄澤則在一旁安靜拍攝,捕捉他談論藝術時眼中閃爍的智慧光芒。
“你的專業素養令人欽佩,”君陌塵微笑著說,“能否請您與凌先生一同合影?這將是我們藝術季刊的珍貴資料?!?/p>
凌霄澤毫不介意地收起自己的相機,溫和地搭上云澈的肩,“配合點,完成這位前輩的心愿?!?/p>
云澈理了理袖口,那一瞬間指節蒼白,動作干脆。
他側過頭,借助反光看清了身旁人的神色。凌霄澤半瞇著眼,似笑非笑地迎視他,挑釁里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專注。
云澈從未遇過如此自信而堅持的攝影師,少有地覺得場面有些失控。
“放松點,”凌霄澤輕聲說,“就像欣賞那幅山水一樣自然?!?/p>
鏡頭緩慢移動,君陌塵認真調整著角度,捕捉兩位當代藝術界新秀的氣場交鋒。
現場燈光再暗一度,只剩相機快門的“咔嚓”聲清晰回響。
“您的姿態太僵硬了,”君陌塵誠懇建議,“請稍微放松些,凌先生或許可以指導一下?”
凌霄澤點頭,微微側身示意云澈調整站姿,“背挺直點,眼神看向前方的畫作,會更自然。”
他動作輕巧但極具專業性,云澈被迫配合,在畫作與鏡頭之間成了最佳的風景。
“完美,”君陌塵贊嘆道,“兩位站在一起,就像是藝術與觀察者的完美對話。”
云澈眉心漸漸舒展,冷意褪去,只剩下克制里的鋒利。
他借機后退一步,與凌霄澤拉開距離,“拍夠了嗎?我還有正事?!?/p>
凌霄澤并未強求,而是微微頷首,“感謝配合。你的氣質確實與眾不同?!?/p>
君陌塵收起相機,真誠地向兩人致謝,“這組照片將成為藝術季刊的亮點,感謝兩位的協助?!?/p>
云澈冷淡地別開頭,將頭發理順,試圖以不動聲色結束這段意外插曲,卻被一旁的展覽經理楚星河叫住。
“云先生,林家那位收藏家特意叮囑,希望能有您對最后一幅《云山曉霧》的點評?!背呛颖虮蛴卸Y地說,“林家公子林暮雨說,只相信您的眼光?!?/p>
“我正打算去看那幅畫,”凌霄澤突然插話,眼中帶著欣賞,“能否有幸請云先生一同前往,交流一二?”
兩人僵持數秒,氣氛緊張得宛若弦上利刃,四周的談笑聲逐漸模糊。
云澈兩指微微發緊,袖口下方的青筋清晰可見,整個人沉在無聲的激流之下,只靠沉默維系最后的體面。
“好吧,”他終于點頭,“正好我也想看看林家的新收藏?!?/p>
快門聲連綿。忽然有一縷光線劃過畫布,恰將兩人投在一幅以山河為景的畫作前,身影交疊。
凌霄澤舉步上前,與云澈并肩而行,在展廳人聲鼎沸里,兩人的對話聲低沉而專注。
“你對古典山水有獨到見解,”凌霄澤真誠地說,“我拍攝自然風光多年,卻從未能捕捉到畫中這種靈氣。”
云澈未答,只是慢慢斜睨過去,眼里的鋒利和嘲諷在燈下清晰可見。
但下一瞬,他終究點頭,步伐毫不退讓,肩線與凌霄澤幾乎平行。
“畫不是拍出來的,是畫出來的,”云澈淡然回應,“攝影與繪畫,本就是兩種不同的藝術語言。”
兩人緩緩行至展廳盡頭,最后一幅畫作之前。
畫中流云與晨霧交織,意境悠遠。凌霄澤站在云澈身旁,認真聆聽他對畫作的分析。
“這幅《云山曉霧》用筆看似隨意,實則嚴謹,”云澈指著畫中一處,“云氣流動處暗含山形,虛中有實?!?/p>
凌霄澤點頭贊同,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正如你所言,藝術的本質是捕捉靈魂,而非形體?!?/p>
他拿起相機,輕聲請求:“能否允許我記錄下你與這幅畫同框的瞬間?這種藝術的對話太珍貴了。”
云澈沒有再推搡,只用最淡然的語氣應允:“請便?!?/p>
他的聲音里不再只有冷峻,隱有一絲對這份專業交流的尊重。
他與凌霄澤站得極近,各自專注于藝術的不同維度。
“借你的眼睛,我似乎能看到不一樣的世界,”凌霄澤誠懇地說,“你的藝術敏感度令人敬佩?!?/p>
這段關于藝術的對話,未留一絲空白。濃厚的學術氛圍讓展廳所有的喧嘩都成了背景。
凌霄澤特意為他們拍了一張合影,相機定格的瞬間,兩人的側臉在余暉中勾勒出鮮明的輪廓。
“期待下次能有更深入的交流,”凌霄澤遞上名片,“關于藝術與自然的對話?!?/p>
夕陽斜照進展館,兩個人并肩離開最后一幅畫,身形在地上拉出兩道綿長的影子,一個代表傳統藝術的深度,一個象征現代影像的張力,在暮色中相得益彰。
身后,年輕的畫廊助理顧清漪輕聲對另一位工作人員柳舒霖說:“看那兩位,簡直像是兩個時代的藝術靈魂在對話,多么和諧的畫面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