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云嵐山嶺間霧氣沉沉，長空霰雪漸消，石徑上積著未融的薄霜。

山坳處，幾只青鱗靈貍從枯枝間一躍而過，消失在密林之中。

山腰以上，風聲偏厲，細枝在空中碰撞，發出清越脆響。

山路寂靜，霧靄沉浮之間，偶有靈獸低吼，被山石折斷，回蕩在幽深山谷。

石徑盡頭，風琛獨行于林，一身墨青長袍拂過雪后的草葉。

此地渺無人蹤，只余他淺淡的足音疊在林間。

忽聞一陣異動，林中掠過慘白斑影，一頭地猰妖突然躥出，獠牙張開，腥風撲面。

風琛步伐一錯，腰間玉佩甩開，他手中已凝風刃，左肘微抬，眉頭緊鎖。

地猰攻勢極快，風琛后退半步，袖口疾揚，風刃劃出數道銀線。

妖獸橫沖直撞，風琛身法靈變，閃避間仍被獸尾掃中肩臂，一道犀利血痕立現。

他咬緊牙關，唇色微青，仍不退讓，御風術再起，刀光交錯。

戰至林巖盡處，風琛袖中藏刀，腳下一扭，百轉千回將地猰逼向崖邊。

對峙多時，風琛手背染血，衣袖裂開。他欲強撐氣息，卻覺靈力翻涌，暈眩一陣，竟險些站立不穩。

地猰痛極狂吼，回身撲擊。危急中，只見淡白衣影從竹影后疾馳而來，袖袍翻飛。

慕容璟目光凝冷，掌心靈光涌現，一道碧華靈印寫入虛空，勁力渾然落在地猰額骨。

妖獸掙扎數息，終于轟然倒地，煙塵四濺。慕容璟蹲身檢視風琛傷勢，眉心緊蹙，衣袖拂過對方半硯青色的鬢發。

他單手托穩風琛肩頭，輕聲喚道：“莫逞強。”

風琛呼吸有些急促，下頜微揚，卻難以掩飾臉上的蒼白。

他嘴角勾起一抹倔強的笑意，用指關節撐地，勉力要站起，整個人卻被慕容璟牢牢扣住。

“傷勢不輕，休再逞能。”慕容璟低聲斥責，手上卻分外小心。

他解下身上白袍，拖起風琛半跪。風琛輕咳一聲，不甘示弱，眸光卻微弱。

慕容璟見狀不復廢話，單膝跪地將風琛架向山崖旁的隱蔽石洞。

林間碎枝掃過二人衣擺，泥色斑駁，落葉隨行。

石洞之內，空曠闃然，偶有滴水聚音。慕容璟將風琛輕置于石床，折腰尋取隨身藥囊，靈砂、金瘡藥一應俱全，藥香淡然。

破舊燈盞微微搖曳，幽藍火苗投下兩道交錯身影。

風琛稍一動便咬破下唇，臂膀與腰側血痕滲出淡淡紅色。

慕容璟褪下沾血衣襟，見其傷口，皺眉片刻，執起素帕和凈水為其清理。

“待我療傷。”慕容璟低聲開口，攜手輕解風琛襟扣，長袖一掀，肌膚下交錯新舊傷痕。

風琛牙關緊咬，并未開口阻止，只是臉色冷峻，偶有一縷不易察覺的尷尬。

他試圖移開視線，轉而凝望石壁，指尖卻不自覺地揪緊衣角。

慕容璟見傷痕清晰，手指微微一頓，將素凈藥帕蘸藥，敷于肩頭。

他的手指沾上些許溫熱的血，指腹輕觸那覆著薄汗的胸膛。

掌心溫度與靈力交纏，他手中細微顫抖，眉間浮現遲疑。

衣襟半開間，風琛皮膚帶著冷汗，光線映出生動的風骨。

慕容璟側頭避開風琛的目光，卻不得不繼續將傷口一一撫平。

他取出玉瓶，倒出靈砂精油，手法極輕，仿佛怕驚擾碎雪。

他低聲道：“身上舊傷未復，又逢新創，行走如此莽撞，風公子好本事。”

口氣柔中帶冷，側面卻浮現出細膩與關切。

風琛抖了抖衣擺，用力挺直脊背。“事急才不得不動手。

若非地猰熟稔林間，我豈會失手？”語調中帶著自傲，胸膛微伏，令蒼白的面色多了幾分銳氣。

“強撐無益。”慕容璟皺眉，用靈砂布料輕按傷口，指間傳來的微顫令他的動作刻意放緩。

月光沿洞口瀉入，照亮石壁上的青苔，也印出他俯身專注的輪廓。

“若非末世降臨，我絕不會如此冒犯……”慕容璟低喃，聲音細不可聞，唇邊覆著淡淡的歉疚。

指尖卻在風琛肌膚上停留得比必要時間更長，像是在細細體會他每一道肌理。

風琛眉頭一緊，衣襟半敞，脖頸弧線在燈火與月色下分外清晰。

療傷持續良久，慕容璟靈力沿著指尖滲入，淡青微芒逐漸斂去傷勢的血色。

風琛眨了眨眼，眼中寒意消淡些許。外頭山風吹進洞口，涼意徹骨，慕容璟覃身為風琛掖好衣襟，動作克制不失分寸。

“可還有不適？”他低聲問道。

風琛撇過頭，袖口遮去半邊臉頰，只留一雙眼緊盯慕容璟衣袖，“小傷而已。”

話音淡漠，卻沒有推開對方的動作。

藥香逐漸散淡，石床邊一枝燈芯微微搖顫，暖黃彎月自洞外傾斜。

慕容璟將藥瓶收妥，再次收斂衣擺，跪坐床側，目光略過風琛側頰，嘴角動了動，只是沒再說話。

他面色安定，指掌松開，長袖掩了指背淡紅。

靜默片刻后，風琛撐起身，略覺呼吸順暢。他理了理襯衣，挑眉看向慕容璟，“手法倒是熟練，莫非常救人于危難？”

語氣微帶戲謔，意欲調侃，眉尖卻因疼痛而蹙得更深。

慕容璟沉靜片刻，將藥盒遞回石案，淡淡答道：“醫者心，刀劍下救人最常見。”

他袖口垂下，捻起殘燈短燭，替對方掃除膝下殘屑，動作從容中帶著細致。

石洞外竹影隨微風晃動，掩住夜色里的寒氣。

再無言語，兩人相對而坐。山林悄靜，洞口外忽傳枝葉震動，有飛鳥驚起。

風琛側頭警覺，袖口緊握，慕容璟迅速起身，低聲道：“休要多動，傷未全好。”

風琛不予理會，只是冷冷揚眉。“若有余孽來襲，你可護我？”

聲音帶笑，不乏傲氣。慕容璟嘴唇微合，也不回避，抬手從身后取出靈符暗藏掌心。

“你上只需靜休，護你無虞。”

風琛袖口兜住玉佩，冷峻嘴角微微上揚，眸底浮現不易捕捉的笑意。

竹葉瑟瑟，塵埃不語。山洞寂靜無語，卻有一線情緒在月色下悄然流淌。

洞外風聲轉寒，慕容璟合攏衣襟，將石門合緊，只留一道縫透入冷光，折射兩人靜謐相對的影子。

他轉身坐回風琛身側，不語亦不動，指尖輕點衣褶，眉頭難得舒展。

“其實，不妨待傷好后，再議明日之行。”慕容璟輕聲說道，手指屈起，在夜色間敲了敲石案。

風琛思忖間，翻掌撫平肩頭衣角，不再反駁，只是翹起唇角，自信而安然地望著那竹影搖曳處。

石洞外，月色融雪，青藤如畫。二人靜坐無聲，風在洞口徘徊，燈火微光乘著細碎夜色，一下一下晃動。

【山外月，竹間風，素手點傷痕。

燈影寒，衣襟開，誰解意微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