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婆娑，清風剪碎一地斑斕。晨光依舊淺淡，食堂漸歸熙攘，幾案之間，煙火氣與靈氣交錯環繞。

楚子謙立于案前，身姿高挑，青袍飄逸，在眾目之下神采飛揚。

他右手按著醬料瓷罐，面帶自得，嘴角微微上挑，整個人都滲透著難掩的志得意滿。

“風兄，你有所不知，我對美食的研究可是多年有余。

論及點評餐館推文，這家新堂主就是靠著我三言兩語火遍城中?！?/p>

楚子謙抬眉得意，左手朝著四方展臂，氣定神閑，聲音朗亮，“說出來你或許不信，坊間多少食客，全靠在下帶路，如今這食堂主廚，可是我的鐵粉?！?/p>

案前人影陡然一動，旁案幾個少年修士偷偷側耳，神色間或信或疑。

楚子謙瞇起眼睛，感受著來自人群的關注，越發伸展了身形，仿若半個主人翁。

風琛收拾完碗盞，已欲抽身而去。耳畔聽得楚子謙自夸不止，他只是低頭理了理衣角，一臉淡然。

指節輕敲桌沿，最后一縷素面湯香還繚繞在唇齒間。

他眉頭沒動，一如既往的冷靜，只余袖擺隨行闊步。

殊不料，楚子謙在炫耀之間，倏地轉身，不覺身后桌角橫亙。

青袍突然一絆，腳下一個趔趄。他尚未來得及回神，整個人便向前撲倒，眼前是一片如雪道袍與風琛的氣息。

風琛反應極快，手上正按著桌案，見楚子謙向自己撲來，眉頭緊了一下。

電光火石間，他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被楚子謙一把揪住了衣襟。

楚子謙二人的重心瞬息失衡，他半倒半掛，臉幾乎撞進風琛懷中。

青袍與素灰道袍一觸即合，楚子謙的額發掃過風琛的胸前。

四下鴉雀無聲。案席一圈人都僵在原地，女修捂唇，少年修者微張著嘴。

空氣仿佛凝結了一瞬。

楚子謙率先回神，“哎呀，不好意思?。　彼旖敲銖姄P起一個笑，卻并不急著起身，手下還暗暗使勁把風琛道袍攬了攬。

他尷尬爬起，卻動作極慢，像是生怕錯失這“大好機會”，心中暗中驚嘆風琛的身形，忍不住低聲咕噥：“沒想到風兄身材這般扎實，難怪仙子們都...”后半句悄然咽下。

風琛臉色終于沉下來，唇緊抿不發，修長手指捏著衣襟。

被扯后，衣擺早已有了凌亂。他低頭理理袖。

眼里壓著濃濃的糾結——想要翻臉發怒，卻抑制住。

案間所有目光都落在二人身上，有竊笑，有錯愕，更有不懷好意的善意圍觀。

楚子謙見狀，倒也機靈，隨手做了個夸張手勢，打趣道：“諸位見諒！

本少今日味蕾欣喜，腳下也跟著前趕后搶，如何，風兄，不會介意吧？”

說話間，還拍拍風琛的袖子，似乎要拂去虛無的尷尬。

風琛輕輕把他的手推開，后退半步，齒間緩吐兩字：“不覺有趣?！?/p>

語氣聽不出冷淡還是惱怒，唯一能看見的是他額角青筋被今日的“熱情”逼出來些細密。

他本就素性孤高，被楚子謙這樣摸上來，裙擺又給揪皺了，胸口處更余留著方才那一下輕觸的余溫。

案旁早有機靈弟子吹了聲口哨。女修掩唇偷笑，低聲議論：“子謙師兄果然風流，今日是認定風琛師兄親近了！”

更有人悄悄往桌后躲，一邊凝神，一邊看著楚子謙和風琛的表情。

楚子謙倒不慍不惱，反倒乘勢將青袍撫平，旁若無人，又是一陣嬉笑。

“唉，人有失足，哪里能不跌倒？只是風兄你，這反應的確不凡——若換了旁人，恐怕已摔成兩半。”

他邊說邊挺直身子，將頭發拂了拂，又順手揉了揉肩——分明是想撫平剛才的狼狽。

風琛抬眉，低頭整整道袍，袖口撫了又撫，臉色由青轉白，最終定格在一種莫可奈何的沉靜。

他正要邁步，卻被楚子謙揪住了袖角。楚子謙眨了眨眼，不依不饒道：“風兄，本少可是靠美食評論捧紅無數館子的高手。

剛才這失足，不如權當彩頭，日后必有機緣合作！”

周遭越來越多弟子圍觀，甚至有兩三個少年修者側著身偷撮案前的畫面。

風琛極少出丑，今日卻被楚子謙撞了滿懷。這一跌不算什么，但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過親密。

他眉頭緊了緊，又松開，最終忍住翻臉的沖動，只諷刺回應：“看來楚師兄的盛名，在食堂里也能跌出新風景?！?/p>

楚子謙聽話，哈哈一笑，顯得更為灑脫。他甩了甩袖，將醬料罐抱在懷中，一副得意自處模樣，還學著風琛的神態擺了個正襟危坐。

他神色輕松，仰頭大聲道：“諸位，今日楚某失足，感謝風兄相助——美食需佳肴，交情要靠緣！”

嘖嘖聲和哄笑聲此起彼伏，更添席間熱鬧氣氛。

風琛不愿再理會這些調侃，倚著座椅后側，呼吸微頓，姿態分明是要自保距離。

他左手按著案角，右手攏在袖內，一派疏離，只剩下微微動了動嘴唇：“楚子謙，日后少些浮夸，修行才是正道?！?/p>

楚子謙卻一副死皮賴臉的架勢，偏不退讓：“風兄說得是，說得極是。

可這世間哪有修行不靠煙火？美食在口，道亦在心。

今日就算失了個笑話，也值！”他夾了筷烤菜入口，雙目熠熠，好不快活。

風琛無奈，只能重新坐下，筷子在案上一陣翻卷，卻始終無心再嘗菜肴。

楚子謙見狀，倒反而坐得更近。他語調轉柔，湊過去說了句：“風兄，你甫愈便能扶我，也是本門一段佳話。

我這人啊，就是喜歡熱鬧——別看你惜字如金，其實心腸還是很好的，方才若非你……唉，我怕是真要栽個跟頭?！?/p>

風琛再也忍不住，伸指揪了揪被楚子謙扯亂的衣襟，眉梢斜挑，像是不勝其煩：“以后走路別只盯著自己，還望楚師兄戒驕戒躁。”

兩人一番你來我往的打趣，惹得案席再次哄堂。

楚子謙始終笑得自信，胸膛微顫，將剛才尷尬化作輕松談資，又不動聲色將腳邊桌椅歸攏，顯得分外大度。

風琛則只是沉默不語，袖袍一拂，桌上茶水被帶起微微漣漪。

此時廳內陽光已滿，院外竹林隨風輕搖。雀鳥繞檐，晨露落葉，世間幻境，也不過一席飯后的笑談。

楚子謙大聲說話，招來無數聽眾，澡堂中熱氣騰騰，有靈童從窗隙探頭，更有女修悄悄斜視。

風琛眼見難以脫身，忽地站起身，理了下胸前衣襟。

腳步剛挪，楚子謙又在背后吆喝：“風兄，要不要我寫份佳肴點評？

保準讓你道院門庭若市！”聲音未落，桌席間的議論聲已然炸開。

幾案之間，面香未散，余韻正好。風琛掩袖，面帶不甘，終究只是搖了搖頭，足下生風，踏著竹影消散在人流的盡頭。

楚子謙卻意猶未盡，踱步跟隨，嘴里琢磨著又一篇美食評論的奇思妙想。

青瓦檐下，風聲斜斜，微光斑駁，案席余溫猶存。

留有少年修者還模仿楚子謙跌倒狀，一時哄笑擴散到整個食堂。

堂外春色更盛，層層綠意，暈開了方才的熱鬧尷尬。

【笑聲滿席春未老，風影留人意未消。若問今日誰失足，那是佳偶妙趣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