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故障！所有員工立即撤離！”廣播里傳來冰冷的電子音。

數百個半透明魂魄像受驚的魚群，齊刷刷飄向緊急出口。黑無常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跟我來！”

“等等，那些靈魂——”我回頭看向程序員，他的身影已經被警報紅光吞沒。

“別管了！”黑無常力氣大得驚人，拖著我沖向專用電梯。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我看見大廳中央的地面裂開一道黑色縫隙，幾個沒來得及撤離的靈魂像被無形的手拽住，尖叫著墜入深淵。

電梯急速下降，我的胃部一陣翻騰。黑無常的西裝領帶歪了，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你剛才到底按了什么？”他壓低聲音問。

“我、我只是想看看記憶分類功能...”我咽了口唾沫，“那個紫色按鈕不是用來查看原始數據的嗎？”

黑無常的表情凝固了：“誰告訴你紫色按鈕的事？”

叮——電梯停在負十八層。門一開，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眼前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白色走廊，兩側排列著無數扇黑色鐵門，每扇門上都貼著編號和全息標簽。

“記憶存儲區。”黑無常拽著我快步前進，“系統崩潰時這里最安全。”

我的牙齒開始打顫：“那個程序員...他說'求你幫我'...”

“你看錯了。”黑無常腳步不停，“記憶清洗后的靈魂是不可能張嘴。”

走廊盡頭是一扇銀色金屬門，黑無常將手掌按在識別屏上。門無聲滑開，里面是個球形空間，墻壁上布滿閃爍的光點，像一片倒懸的星空。中央懸浮著一臺巨大的環形設備，散發著幽藍光芒。

“冥界核心處理器。”黑無常松開我的手，“在這里等著，哪都別去。”

“你要去哪？”

“處理你的爛攤子。”他轉身時，我分明看見他后頸處有什么東西在發光——一個極小的金色符文，形狀像被鎖鏈纏繞的眼睛。

門關上了。我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那些墻上的光點忽明忽暗，仔細看會發現每個光點里都有微小的畫面閃動——是記憶碎片。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最近的一個光點。

剎那間，無數畫面洪水般涌入腦海：

——深夜的工位旁，一個程序員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看著手機上醫院發來的催款信息——“請于本周五前繳納手術費38萬，否則將停止治療。”

——某個豪華包廂里，西裝革履的男人遞出一個厚厚的信封；

——醫院病床上，老人抓著程序員的手說“兒子啊，帶我回家吧，我不治了...”話音未落，心電監護儀拉成直線...

“啊！”我猛地縮回手，那些畫面立刻消失了。但那種篡改數據時的猶豫、收下信封時的心跳、老人去世時的愧疚...所有情緒都真實地烙在我的記憶里。

口袋里的冥界通手機突然震動。還是那個陌生號碼：【存儲區的光點是經過系統過濾的記憶。碰觸時默念“真相“，能看到原始數據。——一個好心鬼】

我盯著手機屏幕，手指發抖。剛才那些畫面已經夠可怕了，如果還有更原始的版本...

猶豫再三，我還是再次伸出手，指尖輕觸同一個光點，在心里默念：真相。

這一次的畫面截然不同：

——同一個工位上，程序員正在電腦上編寫舉報信：“張總虛報數據，轉移公司資金...”

——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張總”；

——程序員接起電話，對方說：“小劉啊，聽說你母親剛做完心臟手術？費用不用擔心，但是你要...“

——程序員放下電話，刪掉舉報信，重新打開數據報表...

“這不可能...”我踉蹌后退。系統存儲的記憶是被篡改過的版本，原始記憶顯示這個程序員根本不是自愿作假，而是被威脅！

冥界通手機又響了：【現在你明白了。紫色按鈕是系統漏洞，能繞過記憶過濾程序。——一個好心鬼】

我飛快回復：【你是誰？為什么幫我？】

對方已讀，但沒有立即回復。我環顧四周，突然注意到核心處理器底部有個不起眼的黑色面板，上面刻著與黑無常后頸相同的符文。走近看，面板邊緣有細微的刮痕，像是經常被打開。

我蹲下身，指甲摳進面板縫隙。隨著一聲輕響，面板彈開了——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金色絲線，交織成復雜的網絡。而在網絡中央，懸浮著一顆發光的紅色晶體，晶體內部有什么東西在緩緩旋轉。

“那是輪回核心。”

我嚇得差點摔倒。回頭看見白無常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他比黑無常更高更瘦，臉色慘白得像刷了漆，鮮紅的舌頭垂到胸前。

“你、你不是在樓上...”

白無常飄過來，長舌頭一甩一甩：“警報是調虎離山。老黑去查系統漏洞了，我就負責看著你咯。”他歪頭打量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找到了核心。”

“這是什么？”我指著紅色晶體。

“輪回系統的'偏心輪'。”白無常的舌頭突然縮回嘴里，聲音變得嚴肅，“所有靈魂轉世前的記憶都會經過它。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了，別的你不用知道，知道太多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系統維護結束，孟婆回到工位繼續接待客人吧。”黑無常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不知何時飄到了半空，黑色西裝下擺無風自動。

我跟著黑白無常重新會到工位，重新打開終端機。黑無常手里握著一塊發著暗紅色幽光的令牌，走到大廳中央，命令靈魂重新排著長隊。我低頭查看重新啟動的終端機，發現終端機的屏幕角落閃爍著一個不起眼的圖標——紫色按鈕的日志記錄。點開后，三行紅色文字跳了出來：

【記憶碎片：4471異常鎖定】

【關聯編碼：陽間張氏洗錢案】

【操作權限：閻王特批】

我后背沁出一層冷汗。這個編號正是程序員編號！手指顫抖著劃過屏幕，更多加密文件浮現出來，每個都標注著“已刪除”的紅戳，但刪除者署名處全是空白。

“新來的，別亂碰系統。”白無常突然出現在我身后，用慘白的手指迅速“啪”地合上終端蓋，“上次這么干的孟婆，現在在十八層體驗VIP服務。新孟婆，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說完還不屑的甩了一下她那寬大的衣袖。

她袖子帶起的陰風讓我打了個寒顫。那根本不是威脅的語氣，而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小白，別嚇唬新人了。”黑無常瞬間從大廳中央來到終端機前邊，嘿嘿笑著扒拉了一下白無常的肩膀，然后湊到旁邊和我說，“于晚，技術部要檢查你的終端，今天提前下班。”

白無常冷哼一聲飄走了。黑無常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突然往我手里塞了個冰涼的東西——一把青銅鑰匙，上面刻著“檔案司丙-207。”

“子時三刻，用這個可以避開巡邏。”他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里響起，“記住，別相信任何會呼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