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在查分系統崩潰的瞬間變得刺耳。夏霞盯著電腦屏幕上鮮紅的“598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鍵盤縫隙，直到楊陽的視頻通話震動讓筆記本發出嗡鳴。

“我過了！687！”屏幕里的少年穿著褪色的藍色校服，眼睛亮得驚人，書桌上擺著拆開的可樂罐，拉環被拗成愛心形狀，“夏夏，我們終于能一起去清華了！”

夏霞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實驗課的濃鹽酸灼燒。窗外暴雨傾盆，她聽見自己說：“我沒考好。”話音未落，楊陽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

沉默在網線兩端蔓延，只有雨聲敲打窗臺的節奏越來越急。楊陽突然起身，攝像頭劇烈晃動：“我現在過來。”不等她回應，通話已經掛斷。

三個小時后，渾身濕透的楊陽出現在夏霞家樓下。他懷里的筆記本被塑料袋裹得嚴實，發梢滴落的水珠在路燈下劃出細碎的銀線。夏霞撐著傘跑下樓，看見他翻開那本寫滿回憶的筆記本，泛黃的紙頁間滑落張皺巴巴的志愿填報指南。

“復讀吧。”楊陽的聲音帶著沙啞，“我們一起再拼一年，我陪你。”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潮濕的校服布料傳來，“你看，我們的筆記都還在，所有錯題本......”

“可是你已經考上了。”夏霞抽回手，傘骨被風吹得劇烈搖晃，“你不該為了我放棄清華。”她想起百日誓師那天，楊陽在紅綢布上寫下“星辰大海”時的堅定眼神，想起他在實驗室熬夜做模型時眼底的血絲。

楊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生疼：“你比清華重要一萬倍！”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我們說好要一起看銀河，要加入天文社，這些你都忘了嗎？”

夏霞別開臉，淚水混著雨水滑落：“我沒忘。但我不想你后悔，不想你將來怨我......”她甩開他的手，轉身跑進雨幕，身后傳來楊陽撕心裂肺的呼喊，卻被驚雷徹底淹沒。

志愿填報截止前夜，夏霞在省內某211大學的化工專業欄點擊確認。手機屏幕亮起，是楊陽發來的六十秒語音，她顫抖著點開，卻只聽見沉重的呼吸聲，和偶爾壓抑的抽泣。最后三秒，傳來金屬墜地的脆響，像極了他親手做的那枚戒指跌碎的聲音。

開學那天，夏霞在宿舍整理行李時，發現行李箱夾層里塞著個鐵盒。打開是那枚刻著酯化反應式的戒指，旁邊壓著張字條，楊陽的字跡被水暈染得模糊：“等你。”她攥著字條蜷在床角，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恍惚又回到高考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而此時的楊陽，正站在清華園的荷塘邊，望著手機里夏霞的最后一條消息——“別等了，好好生活”。他摘下頸間的行星吊墜，金屬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背面的縮寫字母被摩挲得發亮。遠處傳來社團招新的喧鬧聲，天文社的橫幅在風中獵獵作響，卻再也勾不起他眼底的光。

深秋的校園里，夏霞收到匿名包裹。拆開是臺精致的天文望遠鏡模型，附帶的卡片上只有一行字：“這里的銀河，始終缺你。”她抱著模型站在教學樓頂，望著南方的夜空，忽然想起楊陽說過的話：“兩個互相吸引的粒子，是不是永遠無法真正靠近？”

此刻的她終于明白，有些軌跡從偏離的那刻起，就注定要在平行時空里獨自閃耀。而那些未說完的誓言，像被暴雨打落的星辰，永遠封存在了那年盛夏的方程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