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遠的體溫高得嚇人。楊語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拖進屋內,安置在祖父的舊床上。少年蒼白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干裂出血,左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曲著——顯然是骨折了。
“堅持住...“楊語嫣手忙腳亂地翻出急救箱,卻又想起修真者不能使用現代藥物。她咬了咬下唇,目光落在自己掌心若隱若現的金色紋路上。
“只能再試一次了。“
她輕輕將手放在陸明遠滾燙的額頭上,閉上眼睛回憶《養氣訣》中的呼吸法門。這一次,她沒有急于輸出靈氣,而是先感受體內的能量流動——那些金色光點像夏夜的螢火蟲,隨著她的意念慢慢向掌心匯聚。
“引導,不是強迫...“她默念著李慕玄殘魂的提示。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當靈氣積累到一定程度后,竟然自動分成兩股——一股溫暖如陽光,流向陸明遠頭部的傷口;一股清涼似月光,移向他骨折的左臂。楊語嫣只需維持這個狀態,不需要刻意操控。
“通靈體居然能自主分辨傷勢類型?“她暗自驚訝。
隨著靈氣輸入,陸明遠的呼吸漸漸平穩。最神奇的是他骨折的左臂——皮膚下仿佛有無數金色細線在編織,將斷裂的骨骼重新連接。楊語嫣甚至能聽到細微的“咔嗒“聲,就像拼圖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
正當治療進行到關鍵時刻,后院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整棟老宅都震動起來。窗戶玻璃嗡嗡作響,墻上的老照片“啪嗒“掉在地上。
“不好!“楊語嫣心頭一緊,“有人穿越過來了!“
她猶豫地看了眼尚未蘇醒的陸明遠,又看看窗外——古井方向騰起一股黑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權衡片刻,她決定先完成治療。如果來的是血煞門的人,他們需要一個能戰斗的修士。
“快醒過來啊...“她加大了靈氣輸出,手腕上的圓形印記開始發燙。
陸明遠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淤血后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青光,像貓科動物一樣敏銳。
“血煞門...追來了...“他掙扎著要起身,卻被楊語嫣按住。
“你的胳膊剛接好,不能亂動!“
“你不明白!“陸明遠聲音嘶啞,“他們用了'血魂引'追蹤我,至少有三位筑基修士穿過通道!“
仿佛印證他的話,院子里傳來刺耳的笑聲,像是金屬刮擦玻璃。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楊語嫣從窗簾縫隙看到,她早上剛修好的籬笆墻被整個掀飛了。
“聽我說,“陸明遠強撐著坐起來,“你現在立刻從后門逃走,去人多的地方。他們不敢在凡人面前——“
“不行!“楊語嫣打斷他,“這是我的家,我不會逃。“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廚房的煤氣罐上,“而且,我有優勢。“
陸明遠困惑地看著她翻箱倒柜,找出各種瓶瓶罐罐。“你這是...“
“歡迎來到二十一世紀。“楊語嫣將漂白劑、酒精和通廁靈裝進塑料袋,“讓你見識下什么叫'化學武器'。“
她從閣樓拖下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祖父的“寶貝“,里面整齊擺放著各種狩獵工具:捕獸夾、弓箭、甚至還有一把老式獵槍。楊語嫣取出幾個捕獸夾,又抓了一把鐵蒺藜。
“你會用這個?“陸明遠驚訝地看著她熟練地檢查獵槍。
“祖父教的。“楊語嫣裝上子彈,“十二歲就能打中五十米外的酒瓶。“她遞給陸明遠一把復合弓,“你呢?“
陸明遠苦笑:“我更擅長飛劍。“
“湊合用吧。“楊語嫣將箭袋甩給他,“聽著,計劃是這樣...“
院中的黑煙越來越濃。三個身著血色長袍的人站在古井旁,警惕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為首的是個獨眼老者,手中握著一根骷髏杖;左邊是個滿臉刺青的壯漢,肩上蹲著一只雙頭烏鴉;右邊則是個侏儒,眼睛全黑沒有眼白,正用長舌頭舔著一把鋸齒短刀。
“這就是人界?“刺青壯漢深吸一口氣,“靈氣稀薄得令人作嘔。“
“別大意,“獨眼老者警告道,“通靈體就在附近,還有那個玄天宗的小雜種。“
侏儒突然指向房子:“那里!有靈力波動!“
三人剛邁步,走在前面的刺青壯漢突然慘叫一聲——他的腳掌被捕獸夾狠狠咬住,鋒利的鋸齒深入骨頭。
“卑鄙的陷阱!“他怒吼著扯開夾子,傷口卻開始詭異地冒泡腐爛,“啊!有毒!“
藏在樹后的楊語嫣悄悄豎起大拇指——漂白劑和通廁靈混合產生的氯氣,果然對修真者也有效。
“在那里!“獨眼老者骷髏杖一指,一道血箭射向楊語嫣的藏身處。
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箭矢從二樓窗口射出,精準地攔截了血箭。陸明遠站在窗邊,弓弦仍在震動:“血煞門的雜碎,來抓我啊!“
調虎離山計奏效了。三個修士果然沖向房子正門,卻在臺階上踩中了楊語嫣布置的鐵蒺藜——浸泡過酒精的尖刺輕易刺穿布鞋,火焰立刻順著酒精蔓延開來。
“雕蟲小技!“獨眼老者一揮袍袖,火焰頓時熄滅。但就在他們分神的一瞬間,楊語嫣從側面灌木叢中躍出,獵槍對準侏儒的后背。
“砰!“
震耳欲聾的槍響過后,侏儒被轟飛出去,背上炸開碗口大的血洞。但他沒有死,反而怪笑著爬起來,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凡鐵也想傷我?“侏儒的嗓音尖細如孩童。
楊語嫣沒有廢話,抬手又是一槍,這次瞄準的是頭部。侏儒輕松閃避,卻不知這正是她想要的——子彈擊中了掛在屋檐下的煤氣罐。
“趴下!“
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中,整個門廊被火球吞沒。楊語嫣提前找好了掩體,但還是被沖擊波掀翻在地,耳鳴不已。當她掙扎著爬起來時,看到的景象卻令她心底發寒——
火焰中,三個血袍修士緩步走出,周身籠罩著一層血色光罩。獨眼老者的骷髏杖插在地上,形成一個直徑十米的防護結界。
“不錯的嘗試,凡人。“老者獨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現在,該我們了。“
刺青壯漢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口袋,放出無數黃蜂大小的血色甲蟲;侏儒則開始急速旋轉,化作一團刀刃風暴;獨眼老者念念有詞,骷髏杖頂端的頭骨雙眼亮起紅光。
危急關頭,陸明遠從二樓一躍而下,斷劍揮舞出一道青色劍氣,將最先撲來的血甲蟲群斬落大半。但他傷勢未愈,動作明顯遲緩,很快被侏儒的刀刃風暴逼得連連后退。
“楊語嫣,跑!“他大喊著,肩膀又被削去一塊血肉。
獨眼老者的咒語完成了。骷髏杖射出一道血紅閃電,直奔楊語嫣而來。她本能地抬起手臂格擋,手腕上的圓形印記突然金光大盛,形成一個半透明的護盾。閃電與護盾相撞,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界鑰!“獨眼老者驚呼,“果然在她身上!“
楊語嫣驚訝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僅手腕,全身的皮膚都浮現出復雜的金色紋路,像電路板一樣閃爍著微光。更不可思議的是,她能“看“到周圍能量的流動:血煞門三人的靈力是污濁的暗紅色;陸明遠的則是淡青色;而她自己...是純粹的金色,如同陽光穿透琥珀。
“抓住她!要活的!“獨眼老者厲聲喝道。
刺青壯漢撲來,楊語嫣下意識地一拳揮出。令所有人震驚的是,這一拳竟然帶著破空之聲,直接將壯漢轟飛出去,撞斷了兩棵碗口粗的樹才停下。
“我什么時候這么大力氣了?“楊語嫣看著自己的拳頭,難以置信。
“星脈全開!“陸明遠趁機逼退侏儒,驚喜地喊道,“你現在相當于筑基期體修!“
獨眼老者面色陰沉,突然咬破手指,在骷髏杖上畫了個詭異符號:“以血為引,喚我圣主!“
骷髏杖劇烈震動,頭骨口中噴出濃稠的血霧,在空中凝結成一個模糊的三眼巨人虛影——正是楊語嫣在修真界見過的那位血煞門主屠萬雄!
“通靈體...“虛影發出雷鳴般的聲音,“終于找到你了...“
楊語嫣感到一陣窒息,仿佛有只看不見的大手掐住了她的喉嚨。金色紋路瘋狂閃爍,卻無法完全抵消這種壓迫感。陸明遠想沖過來幫忙,卻被侏儒和重新爬起的刺青壯漢纏住。
“界鑰歸我了!“屠萬雄的虛影伸出巨手抓向楊語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古井方向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一道銀光如流星般劃過院子,狠狠撞在血霧虛影上。血霧頓時潰散,屠萬雄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后消失無蹤。
“星隕獸?!“陸明遠驚呼。
楊語嫣轉頭看去,只見那頭在青冥淵見過的水晶鱗片巨獸正從井中爬出,體型比之前小了許多,但威勢不減。它一爪拍飛刺青壯漢,長尾橫掃將侏儒打成一團血霧——雖然很快重新凝聚,但明顯虛弱了許多。
“不可能!“獨眼老者驚恐后退,“月影宗的護山獸怎么會...“
星隕獸沒有給他機會,張口噴出一道銀色光柱。老者倉促撐起的血盾如紙糊般破碎,半邊身子瞬間汽化。剩下的兩個血煞門修士見勢不妙,抓起老者的殘軀就逃向古井。
“別讓他們回去報信!“陸明遠大喊。
楊語嫣不知哪來的勇氣,一個箭步沖上前,雙手按在那兩個修士背上。金色紋路順著她的手臂蔓延到敵人身上,像鎖鏈般將他們牢牢捆住。
“這是...星脈禁錮?!“侏儒驚恐地掙扎,“你怎么會月影宗的秘傳...“
話未說完,星隕獸的尾巴重重砸下,將兩人拍進地里,只剩兩個腦袋露在外面,昏死過去。
院子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火焰燃燒的噼啪聲。星隕獸轉向楊語嫣,低伏下巨大的頭顱,發出溫順的嗚鳴。
“它...認你為主了。“陸明遠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滿臉不可思議。
楊語嫣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星隕獸的鼻尖,冰涼堅硬的觸感讓她確信這不是幻覺。“你怎么跟來的?“
星隕獸不會說話,但額頭的水晶鱗片突然投射出一幅畫面:青銅門被攻破的瞬間,它咬住楊語嫣的衣角一同進入了空間通道,只是落點稍有偏差,出現在了附近的山林中。
“現在我們怎么辦?“楊語嫣看著一片狼藉的院子和三個俘虜,“血煞門已經知道通往人界的路了。“
陸明遠沉思片刻:“首先處理這些家伙。修真界有'鎖魂術'可以消除特定記憶,我雖然不精通,但可以試試。“
“然后呢?“
“然后...“陸明遠直視她的眼睛,“你該去找第二塊星核碎片了。從血煞門的話來看,他們還不知道具體位置。“
星隕獸突然用頭拱了拱楊語嫣的手,然后轉向西南方向,發出一聲低吼。
“它感應到了什么?“
陸明遠眼睛一亮:“星核之間會有共鳴!它可能感應到了第二碎片的位置!“
楊語嫣想起星圖上標記的峨眉山,又想起祖父生前古怪的行為,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知道該去哪了。“
她抬頭望向西南方的天空,那里,第一縷晨光正穿透云層。無論等待她的是什么,這趟旅程都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