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的燭火在深夜依然明亮。

王璃坐在蒙奕床邊的矮凳上，背部的燒傷只做了簡單處理，每動一下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拒絕離開半步。三天了，蒙奕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高熱不退，臉色蒼白如紙，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王爺，您該換藥了。“老醫師小心翼翼地提醒。

王璃搖頭，目光未曾離開蒙奕的臉：“先看看她。“

老醫師嘆了口氣，檢查蒙奕頸間的傷口：“傷口沒有潰爛，但失血過多...能不能醒來，全看天意了。“

“她會醒的。“王璃的聲音沙啞而堅定，“她必須醒。“

醫師退下后，房間重歸寂靜，只有蒙奕微弱的呼吸聲和燭火偶爾的噼啪聲。王璃輕輕握住蒙奕的手，那只曾經溫暖柔軟的手現在冰涼得像塊石頭。

“蒙奕...“他開口，聲音哽咽，“我知道你能聽見我。“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蒙奕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王璃多希望她能睜開眼睛，哪怕是用最仇恨的目光看他。

“我要告訴你真相，全部真相。“王璃深吸一口氣，“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

他的思緒回到一年前的那場賞花宴。當時他奉皇命接近蒙家，因為傳言蒙家祖傳兵符能調動北境三十萬大軍。先帝時期，蒙家先祖曾用這兵符平定北境叛亂，后因功高震主被收回兵權，但兵符卻神秘失蹤。朝廷一直懷疑兵符仍在蒙家手中。

“皇上懷疑你父親私藏兵符，意圖不軌。“王璃苦笑，“多么可笑，我居然相信了這種鬼話...“

他奉命娶蒙奕，就是為了查探兵符下落。新婚之夜，當蒙奕以死相逼時，他本可以強行占有她，但看著她倔強的眼神，他第一次對自己的任務產生了動搖。

“那天晚上，我在書房坐了一夜。“王璃輕撫蒙奕的額頭，試圖撫平她即使在昏迷中仍緊皺的眉頭，“我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任務，不能心軟。“

若曦的出現改變了一切。王璃確實利用了這個失去父親的小女孩，但他對若曦的疼愛絕非偽裝。當他看到蒙奕如何溫柔地對待若曦，如何耐心教導她琴棋書畫，他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淪陷。

“記得那次若曦落水嗎？“王璃的聲音帶著哽咽，“你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救她...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完了...“

他愛上了蒙奕，真心實意地愛上了她。但身為朝廷密探的身份讓他無法坦白，只能繼續這場欺騙。每次看到蒙奕信任的眼神，他都如同被凌遲般痛苦。

“我寫信告訴白墨，說我要放棄任務。“王璃握緊蒙奕的手，“但他警告我，趙崧一黨已經盯上了蒙家，如果我貿然退出，你們會更危險...“

北境戰事爆發后，王璃發現了更可怕的真相——趙崧才是真正私通外敵的叛徒，而兵符的傳言很可能是他為了陷害蒙家而散布的。王軒將軍正是因為接近了這個真相才被殺害。

“我兄長死前將證據藏在若曦的吊墜里。“王璃從懷中取出那個青色吊墜，“他用自己的命換來了這個真相...“

王府大火是趙崧余黨所為，他們想毀滅所有證據。王璃冒險回府，就是為了取出這些能證明蒙家清白的文件。

“我本想等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向你坦白...“王璃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我沒想到你會看到那些信...那些該死的舊信...“

一滴淚水落在蒙奕的臉上，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像極了她在哭泣。王璃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床邊，肩膀劇烈顫抖。

“我愛你，蒙奕。“他哽咽著說，“從你教若曦彈琴那天起，從你為我包扎傷口那晚起，從你站在城墻上與我并肩作戰那一刻起...我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

“求你醒來...“他的聲音破碎不堪，“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給我一個證明真心的機會...“

窗外，月亮隱入云層，房間陷入更深的黑暗。王璃抬起頭，突然發現蒙奕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蒙奕？“他屏住呼吸，緊盯著她的臉。

又是一下，這次更明顯。蒙奕的睫毛輕輕顫動，仿佛在努力掙脫黑暗的束縛。

“醫師！快來人！“王璃大喊，同時小心翼翼地握住蒙奕的手，“我在這兒，蒙奕，我在這兒...“

老醫師和幾名助手匆忙趕來，檢查蒙奕的狀況。王璃被迫退到一旁，目光卻始終未離開那張蒼白的臉。

“王爺，王妃有蘇醒的跡象！“老醫師驚喜地說，“她的脈搏比之前強了許多！“

王璃如釋重負，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三天來的疲憊、傷痛和絕望一齊涌上心頭，化作無聲的淚水。

他不知道蒙奕是否聽到了他的懺悔，是否愿意原諒他的欺騙。但此刻，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還有醒來的希望，一切就都值得。

“我會等你，“王璃輕聲承諾，不管她能否聽見，“一年，十年，一輩子...我會一直等你原諒我。“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照在蒙奕的臉上。在那蒼白的臉頰上，似乎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