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木門在背后重重關上，霉味混著香灰氣息撲面而來。我借著門縫透進的月光摸索前進，手指觸到供桌上厚厚的積灰。
“小小...“娘緊緊攥著我的衣袖，“我們逃吧。“
“逃去哪？“我壓低聲音，“全村人都認為我們用妖術。“手指摸到袖中錦囊，金屬鑰匙的輪廓硌著掌心。上官瑀說的鐵盒，現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佝僂著背像只煮熟的蝦。我忙拍他后背，觸手卻是一片滾燙——他在發燒！
“我去找里正理論！“我轉身就要砸門。
“別！“爹拽住我，“趙大虎的人肯定守在門外...“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嘈雜聲。透過窗紙，我看見火把的光亮如流水般往村口涌去。
“走水啦！糧倉著火了！“
混亂中，祠堂側窗傳來三長兩短的敲擊聲。陳三的臉在窗外一閃而過：“姑娘快走！世子的人制造了混亂，只能撐半刻鐘！“
我毫不猶豫地踹開腐朽的窗欞，先幫爹娘爬出去，自己最后鉆出。剛落地，陳三就塞給我個包袱：“干糧和水囊，世子讓您立刻去老槐樹。“
“我爹發熱了，需要——“
“屬下背老爺子。“陳三蹲下身，“得罪了。“
我們借著夜色潛行，遠處糧倉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奇怪的是，村民們救火的呼喊聲中，還夾雜著孩童的哭嚎。
“怎么回事？“我邊跑邊問。
陳三聲音發沉：“趙大虎帶人搶了救濟糧，孩子們餓得受不了，去偷糧倉的老鼠洞...“
我腳步驟停。記憶中浮現出原主小弟死前的樣子——肚子鼓得像皮球，嘴里還含著沒能咽下的觀音土。
“先去槐樹。“我咬牙道，“然后我要去糧倉。“
陳三欲言又止，最終沉默地加快腳步。
老槐樹在村東亂葬崗邊緣，樹干要三人合抱。我按上官瑀提示，在樹根西北側挖了三尺深，果然找到個生銹的鐵盒。
掀開蓋子瞬間，我渾身汗毛倒豎——里面竟是把精鋼匕首，刀柄刻著與我胸口徽記一模一樣的花紋！
“這是...“
“林氏祖傳的庖丁刀。“陳三突然換了種肅穆的語氣，“三百年前御廚總管用它做過最后一道菜。“
我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月光下，陳三解開衣領，露出鎖骨處淡金色的紋身——那圖案與刀柄上的徽記如出一轍！
“屬下不僅是世子的人，更是林氏影衛的后代。“他單膝跪地，“世代守護《天廚秘典》的傳人。“
我握緊匕首，腦中一片混亂。穿越、空間、秘典...這些碎片似乎正在拼湊成某個驚人的真相。
“先救人。“我將匕首藏入袖中，“帶路去糧倉。“
---
糧倉的火勢已得到控制，但場面依舊混亂。十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被集中在空地上，最小的不過三四歲，全都奄奄一息。
“造孽啊...“老里正拄著拐杖直哆嗦，“朝廷發的賑災糧都被趙大虎那幫人私吞了...“
我掃視四周，趙大虎一伙不見蹤影，估計是做賊心虛躲起來了。幾個婦人正用清水喂孩子，但顯然無濟于事——孩子們需要的是食物！
“我能救他們。“我上前一步，“但需要干凈的鍋和柴火。“
村民們齊刷刷看向我，目光中混雜著懷疑與渴望。一個扎頭巾的大嬸突然指著我尖叫：“就是她！趙大虎說她用妖術變糧！“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老里正瞇起昏花的老眼：“林家丫頭？你不是被關祠堂...“
“糧倉失火，祠堂沒人看守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謊，“里正爺爺，您親眼見過我做飯，可像妖術？“
老里正捋著胡須沉吟。這老頭雖然糊涂，但確實嘗過我的手藝——去年他七十大壽，原主曾被叫去幫廚。
“讓她試試吧。“他終于開口，“橫豎都是個死...“
我立刻指揮人架起大鍋，假裝從懷里掏摸，實則從空間取出小米和紅棗。當清水滾沸，米香漸漸彌漫時，孩子們抽動著鼻子往鍋邊爬。
“別急。“我攪動著粥勺，偷偷加入空間里的營養粉，“每人都有份。“
第一碗粥遞給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時，她臟兮兮的小手緊緊捧住碗，眼淚大顆大顆掉進粥里：“姐姐，你是仙女嗎？“
我鼻子一酸。在現代社會，這不過是最普通的兒童餐；在這里，卻成了救命仙丹。
“慢慢喝，燙。“
粥鍋前很快排起長隊。我正忙著分粥，余光瞥見人群外圍多了個熟悉的身影——上官瑀！他穿著普通布衣，但通身氣度依然與村民格格不入。
我們的視線在空中相撞。他微不可察地點點頭，隨即隱入暗處。
最后一碗粥分完時，空間突然傳來異動。意識沉入其中，發現原本灰蒙蒙的霧氣退散了些，露出個新的區域——調味架！而且每種調料罐上都浮現出小小的笑臉圖案。
“姑娘這粥...“老里正咂著嘴湊過來，“咋比我壽宴上的還香？“
“加了點特殊調料。“我順水推舟，“您若喜歡，明日我教大伙認野菜、做雜糧餅。“
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這一刻，我清楚感覺到空間里的泉水變得格外清澈——看來獲得真心贊賞能增強空間力量？
“妖女蠱惑人心！“突如其來的吼聲打破氛圍。趙大虎帶著幾個混混擠進人群，手里拎著半袋黍米，“鄉親們別上當！這丫頭變出來的糧食會索命！“
我冷笑：“那你私吞的賑災糧就不索命了？“
“胡說八道！“趙大虎掄起棍子就要砸鍋。
一道人影閃電般切入我們之間。上官瑀單手握住棍子，稍一用力就奪了過來。
“欺負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他聲音不大，卻讓趙大虎瞬間白了臉。
“你、你是誰？“
上官瑀沒搭理他，轉身對我眨眨眼：“姑娘要教做雜糧餅？在下可否一同學習？“
我立刻會意：“當然可以，這位...路過的公子。“
趙大虎還想說什么，老里正突然一拐杖打在他腿上：“滾！再鬧就把你私吞賑災糧的事報官！“
在眾人哄笑中，趙大虎灰溜溜地走了。但我注意到，他臨走時陰毒的目光始終盯著我的雙手——確切地說，是盯著我做飯的動作。
---
接下來三天，我系統性地教村民辨認無毒野菜、制作粗糧。上官瑀以“游學士子“的身份留下幫忙，白天分發食物，晚上就宿在里正家。
“這是世子給您的。“第四天清晨，陳三悄悄遞來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數語：「宰相與軍糧案有關，需延長調查。三日后帶第一道菜至老地方。——瑀」
我燒掉信紙，心里盤算著菜單。空間最近解鎖了禽蛋區，或許可以做道改良版的“三不粘“？這道菜不沾牙、不沾筷、不沾盤，在古代應該算稀罕。
正琢磨著，院門被叩響。開門看見個意想不到的人——村西的杜寡婦，懷里抱著個包袱。
“林姑娘...“她局促地搓著衣角，“聽說您收野菜，我挖了些...“
我請她進屋。包袱攤開，是些鮮嫩的薺菜和馬齒莧，品相極好。
“杜嬸手藝不錯啊。“我拿起根薺菜打量，“洗得也干凈。“
她眼眶突然紅了：“我男人活著時...最愛吃薺菜餃子...“
我心頭一軟。杜寡婦的丈夫去年修河堤時塌方死了，留下她和三個孩子。
“這樣吧，您每天送兩斤野菜來，我按一斤換半斤粗糧算。“
她激動得直哆嗦：“當真？姑娘大恩大德...“
“不過我有個條件。“我壓低聲音，“別告訴趙大虎那邊的人。“
杜寡婦千恩萬謝地走了。我清點著野菜，突然發現底下藏著個繡工精美的香囊——正面是鴛鴦戲水，反面卻繡著朵金色蘑菇，與上官瑀給我看的幻心菇一模一樣！
香囊里只有張字條：「酉時三刻，村北廢窯見。事關生死。——知秘典者」
我盯著字條，心跳如鼓。這是陷阱還是線索？香囊上的金菇圖案太精確，不像是巧合...
傍晚時分，我借口挖野菜溜出村子。腰間別著上官瑀給的匕首，袖子里還藏了包辣椒粉——穿越前防狼噴霧用完了，這玩意湊合也能辣眼睛。
廢窯陰森潮濕，我貼著墻根移動，突然聽見里面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誰？“我握緊匕首。
昏暗的光線中，一個佝僂身影緩緩轉身。當看清那張臉時，我如遭雷擊——是原主記憶中早已去世的祖母！準確地說，是祖父的原配柳氏，在現任祖母進門后被逼“病故“的。
“丫頭...“她嘶啞地開口，“老身等了十六年...“
她顫抖著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展開后，我的呼吸幾乎停滯——那是半本殘缺的食譜，封面上赫然寫著《天廚秘典·下卷》！
“你娘沒說完的話...“柳氏劇烈咳嗽起來，“灶君像后面藏著的，只是上卷的目錄...真正秘典分藏七處...“
我正要接過，背后突然傳來破空聲！
“小心！“
我本能地撲倒柳氏，一支弩箭擦著發髻釘入墻壁。趙大虎帶著五個壯漢堵在窯口，手里拿著明晃晃的砍刀。
“果然釣到大魚了。“他獰笑著逼近，“周大人說得對，林家藏著寶貝！“
柳氏在我懷中發抖，卻死死按住我拿匕首的手：“別用庖丁刀...見血就...“
趙大虎一把搶過油紙包，翻看后滿臉失望：“破書也值得藏？“隨手扔給手下，“先捆了！周大人要活的！“
我悄悄將辣椒粉攥在掌心，盤算著突圍路線。就在此時，窯頂突然塌下一塊，塵土飛揚中，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上官瑀長劍如虹，瞬間挑翻兩人。趙大虎見勢不妙，抓起秘典就跑。
“追！“上官瑀對我喊，“別讓他過河！“
我抄起根木棍就追了出去。趙大虎體型壯碩但跑得不快，在河邊被我攔住去路。
“滾開！“他揮刀砍來。
我側身閃避，棍子狠狠抽在他膝窩。趙大虎跪倒在地，秘典脫手飛出——正落在河中央的石頭上！
我們同時撲向河中。湍急的水流中，我拼命伸長手臂，終于在秘典滑落前抓住了它。趙大虎的刀卻已劈到眼前！
千鈞一發之際，破空聲再響。趙大虎慘叫一聲，手腕被弩箭射穿。對岸，陳三正收起弓弩。
濕淋淋地爬上岸，我發現秘典已經被水浸透。更糟的是，那些“文字“根本不是什么食譜，而是一幅幅古怪的符號與人體經絡圖！
“這是...“
“廚武譜。“上官瑀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后，“林氏秘典分上下卷，上卷記菜譜，下卷載武藝。“他輕輕翻開一頁，“你看，這道'鳳凰涅槃'需要配合特定呼吸法...“
我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我在接任儀式上做的那道菜？“
他笑而不答，只是指向遠處山坡。夕陽下，柳氏被陳三攙扶著站在那里，朝我們微微頷首。
“回去吧。“上官瑀解下披風裹住我發抖的肩膀，“三天后，我要嘗到配得上這秘典的菜肴。“
他轉身時，我注意到他后頸處隱約有金光一閃——那紋路，竟與我胸口的徽記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