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跟著張弘毅來到醫院,他先將林小滿安排在了一間病房,并囑咐護士給她做一些體檢。
“沒想到你們還愿意幫我。”張弘毅引著他們來到零號所在的病房,“這個是零號,他原名陳樹,是異監局少有的天才生物學家,他聽到萬教授的試驗后很高興地參與進來,沒想到成了這個樣子。”
眼前的青年男人躺在病床上,監測儀導線像蛛網般纏住枯瘦的身軀。
“沒想到,”孫依琳的視線落在陳樹的身上,欲言又止。
“沒想到什么?”張弘毅向前半步,注意到孫依琳的停頓,喉結劇烈滾動著。
孫依琳突然抬頭,窗外被雪映射進來的冷光掠過張弘毅緊繃的臉,“你們實驗過于激進了,造出了個很恐怖的東西。”
張弘毅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扯開領口喘息,“你知道這是什么?”
孫依琳指著陳樹說道:“你們沒發現嗎?他的靈魂強度早已超出軀殼承載極限——就像往茶杯里強行注入汪洋,身體自然會崩潰。”
“不愧是解憂閣閣主,真是名不虛傳,僅憑一眼就看出他病因。確實,經過儀器監測,他的身體承載不住這個靈魂,身體的機能在以非正常的速度消耗,您有辦法解決?”張弘毅說道。
孫依琳只是看著陳樹,沉默了許久。“他也是求知派吧,如果我救了他……”
張弘毅手不經意間緊攥著袖口:“閣主您放心,我會約束萬教授和其他求知派的成員,不再為此事做研究。”
“你拿什么保證?”孫依琳轉身時,大衣下擺掀起氣流,裝著魂繭的匣子在口袋里發出細微的震顫,“之前不也沒管住萬教授?”
“我知道我們之前的所為無法再取得您的信任,但陳樹是無辜的。”張弘毅說道。
“所以我就活該嗎?”聽到這個話,裴景行情緒有些激動。
“萬教授不也沒對你造成實質性的損傷嗎?”張弘毅指尖在床尾摩挲,“但陳樹他活不了多久了。根據我們的預測,在這種環境下,最多只能撐一周了。”
“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諾。”孫依琳沒再說什么,指尖懸在陳樹眉心三寸,又突然收起手,“他還能撐一陣子,我要去先看看林小滿。”
慘白的燈光下,林小滿蜷縮在病床角落,輸液管里的生理鹽水滴滴答答。林建軍握著女兒冰涼的手,正說著父女間的悄悄話。
“小滿。”孫依琳的聲音像碎玉落盤,“感覺好些嗎?”
林小滿往父親懷里縮了縮,輸液針在手背上微微顫動:“爸爸,她是誰啊?”
“這是解憂閣閣主,是她救了你。”林建軍說道。
孫依琳走到林小滿的身邊說道:“小滿,讓姐姐再給你看看身體怎么樣了好嗎?”。
林小滿似乎放開了些,眼睛突然亮起來:“你是神仙姐姐嗎?我看見你身體在發光。”
孫依琳瞳孔驟縮,指尖下意識顫抖。她強壓下心頭震顫,用掌心輕貼林小滿額頭:“我先給你看看。”掌心觸到女孩發燙的肌膚時,她突然察覺異樣——那縷不屬于人類的靈魂波動,竟還在她的身上。
再細究下去,似乎在她的記憶深處發現一些特別的東西。孫依琳聚集了些靈氣在手心:“小滿,你能看見我手上有什么嗎?”
“姐姐手上有和身上一樣的光。”林小滿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孫依琳。
孫依琳手一掐散去了聚集過來的那一丁點靈氣,細聲對一旁的裴景行說道:“他們的實驗可能成功了,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很不可思議。這女孩獲得了一些特別的能力:意外開了天眼,并且似乎能獲取接觸者的部分記憶。前者還說得過去,后面這個……”
“發光……”萬寧杰的聲音打斷了孫依琳的話,他突然闖了進來,有些興奮地走到林小滿的床邊,“我的實驗成功了?雖然和預想的有差異。”
萬寧杰的白大褂下擺還在滴水,積雪在他身后拖出蜿蜒的黑痕。他伸手要去碰林小滿的額頭,被裴景行扣住手腕反擰到背后,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萬叔叔,你最好不要碰她。”裴景行松開手后萬寧杰摔在地上,“張院長,請兌現你的承諾。”
“你的血……真是造物主的恩賜!”萬寧杰疼得臉色發青,鏡片后的眼睛卻亮得可怕,“你的血樣經過特殊處理后注入零號的身體,居然會產生這么奇妙的東西……”
萬寧杰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弘毅給拉走了,“萬教授,請你控制控制自己,不要為了那件事抹黑我們異監局了,這段時間的風評已經夠差了。”
孫依琳的銀簪在指尖轉出殘影,寒光掃過萬寧杰癲狂的面容:“張院長,請所有人離開這間病房。”而后又轉身看向林建軍,“你也出去,我需要剔除掉一些殘留的物質。”
待所有人離開后,裴景行關上了病房的門,“這根簪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它是晞瑤石,晞瑤能幻化成任何不超過它本體大小的形狀。”孫依琳看著那簪子說道。
孫依琳將簪子刺入林小滿心口上方三寸,銀白流光順著傷口沒入肌膚。“現在要取出你殘留在她體內的血,順便抹去相關的記憶。”
銀簪刺入的瞬間,林小滿喉間溢出細碎嗚咽。屬于晞瑤族的血液在她皮下翻涌,化作金紅相間的光斑,順著血脈向心口聚集,最終凝聚在銀簪上。
孫依琳松了口氣,“還好還能取出來,你下次真的要小心點了。走吧,我們去看看陳樹。”
裴景行和門外的林建軍簡單交代幾句后,便隨著孫依琳的步伐來到了陳樹的病房。
“我還有個要求。”孫依琳站在病房門口看向了張弘毅,“我想你們實驗肯定還剩了他的血,我需要你們還給我,包括他的血實驗后的產物。”
張弘毅連忙點頭,“好,好,我這就差人去取,但能不能先救陳樹?”
孫依琳輕輕合了合眼簾,搖搖頭道:“我看到東西,再開始。”
許久,張弘毅捧著的盒子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的盡頭,盒內暗紅結晶竟與孫依琳的銀簪產生共振,溢出細碎的鈴音。
孫依琳接過盒子打開查看,確認無誤后遞給了一旁的裴景行。
“所有人請出去,裴景行給我護法。”孫依琳冷冷地說道。
孫依琳指尖輕顫,冰晶在掌心若隱若現。她瞥向窗外紛揚的雪花,寒氣在玻璃上凝成霜花,卻驅不散心頭的灼痛。
裴景行緊攥拳頭:“要不用我的血。”
“你瘋了嗎?”孫依琳轉身揪住他衣領,冰晶險些劃破裴景行脖頸,“異監局要是發現晞瑤族的血能破解魂繭的副作用,你知道意味著什么。”
裴景行并不敢反抗,只是小聲地說:“可剛剛的林小滿不是很正常嗎,雖然確實獲得了一些特殊能力,但按他們說的,確實是造福人類的事情。”
孫依琳松開手,有些不悅:“你被他們洗腦了??若人人都能讀取別人記憶,那不亂套了。更何況林小滿發現的及時,靈魂并沒有被魂繭完全包裹,但陳樹不一樣,他現在擁有一個異常強大的靈魂。”
窗外冬陽慘白如月,紛揚的雪花穿透稀薄陽光,落在玻璃上凝成冰花。
她咬破指尖在空中畫出北斗七星,星芒與穿透云層的陽光連成一線時,銀簪突然化作冰晶法陣。雪花撞在法陣邊緣,化作細碎的冰晶四散飛濺。
“這是晞瑤族歷代先祖研究出的一種秘術,因為傷天害理,所以從來沒有使用過。”孫依琳的聲音有些沙啞,指尖在法陣邊緣刻下符咒。
“此法能削弱他的靈魂,這樣他的身體便能正常了。”孫依琳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裴景行突然按住她顫抖的手腕,“你沒事吧?如果很傷身體就……”人心中的善與自私在心中打架,一邊是生命,另一邊是孫依琳顫抖的雙手。
“松開。”孫依琳反手甩開他,冰晶在兩人之間凝成薄霧。她感覺左耳突然失聰,雪花撞擊玻璃的聲音變得遙遠。法陣運轉的嗡鳴聲在她顱骨內共振,帶起一陣陣眩暈。
她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已經完成了,你讓他們進來吧。”
萬寧杰的狂笑突然刺破病房的寂靜,“沒想到解憂閣閣主也有虛弱的一天。”
張弘毅再次將萬寧杰拉了出去,“你回你的實驗室去,我答應了他們的。”
“他們就是邪教,何必對邪教信守承諾!”萬寧杰扯著嗓子吼道。
“我們怎么就是邪教了?”孫依琳撐著床沿站起,滿臉疲憊,右手指甲已經泛起青紫。
萬寧杰突然掙脫張弘毅,小刀直指孫依琳眉心。“你們用禁術篡改靈魂強度,和邪教有什么區別!”
裴景行擋在孫依琳身前,“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也請張院長約束好他們。”他轉身攙扶著孫依琳:“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