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霧川的晨霧還未散盡,嫣然便背著藥簍出門了。
山下的村落近來染了怪病,許多人高熱不退,唇色發紫。她連夜配了幾副藥,準備送去給最嚴重的幾戶人家。
“嫣姑娘,真是辛苦你了……”村口的老婦人顫巍巍地遞上一碗粗茶。
嫣然搖頭,只是從藥簍里取出幾包草藥,溫聲道:“婆婆,這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三日便可見效。”
老婦人千恩萬謝,她卻只是笑笑,轉身走向下一戶。
可就在她彎腰為一名孩童診脈時,指尖忽然一顫。
——眼前驟然發黑。
耳畔似乎有人驚呼“嫣姑娘!”,可那聲音越來越遠,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紗。她想要撐住身子,可手臂卻像灌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來。
最后的意識里,她恍惚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低聲道:“……果然是血玉的反應,她當真是巫霜公主。”
(昏迷)
……
(蘇醒)
嫣然是在一陣淡雅的沉香氣味中醒來的。
身下是柔軟的錦緞,而非她小屋里那張硬邦邦的木榻。
她猛地睜開眼,入目是繡著金鳳的紗帳,窗外隱約可見朱紅的宮墻。
——這里不是霧川。
她下意識去摸腰間的藥囊,卻發現自己的粗布衣衫早已被換成了素白的綢衣,袖口繡著細密的云紋,是江南皇族才有的規制。
“醒了?”屏風后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
嫣然渾身緊繃,轉頭看去——竟是謝安沅。他依舊一襲白衣,只是腰間多了一塊青玉令牌,上面刻著“御前行走”四個小字。
“你們對我做了什么?”她冷聲質問,嗓音卻因虛弱而沙啞。
謝安沅嘆了口氣,從案幾上端起一碗藥:“你體內有‘血玉’之毒,唯有皇族血脈才會發作。那日在霧川村,你因救人過度勞累,引動了毒性,這才昏迷。”
“荒謬!”嫣然掙扎著坐起身,“我自幼在霧川長大,哪來的什么皇族血脈?”
謝安沅不答,只是輕輕擊掌。
殿門緩緩打開,兩名侍女捧著一面銅鏡走近。
鏡中映出嫣然的臉——蒼白卻難掩清麗,而最刺目的,是她眉心不知何時浮現的一抹朱砂痕,形如展翅的鳳羽。
“這是巫族皇室女子才有的‘鳳印’。”謝安沅低聲道,“十九年前,鶯時公主出生時被叛軍調換,真正的公主流落民間……就是你,巫霜。”
嫣然死死盯著鏡中的自己,腦海中忽然閃過零碎片段——江南的煙雨、嬰孩的啼哭、一雙手將她推入霧川的山道上……
她頭痛欲裂,猛地打翻藥碗:“不我不信。”
謝安沅并不惱怒,只是俯身拾起碎片,輕聲道:“皇上已命太醫為你解毒,三日后,鶯時公主會親自來見你。”
嫣然攥緊被角,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忽然想起那日謝安沅說的最后一句話——
“十九年過去了,該回家了。”
可這里,真的是她的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