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嫣然倚在窗邊,望著庭院里一株半凋的海棠。
這三天里,她被軟禁在這座偏殿中,雖無人苛待,卻也是寸步難行。
侍女們沉默如影子,送來的飯食精致卻冰冷,連湯藥都透著一股疏離的苦味。
——仿佛她是一尊需要小心供奉的瓷器。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眉心的朱砂痕,那里隱隱發燙。太醫說這是“鳳印”覺醒的征兆,可她卻覺得,這更像一道無形的枷鎖。
昨夜夢中,她又見到了那片江南煙雨。
這一次,畫面變得清晰了許多——
一雙戴著翡翠鐲子的手,將襁褓中的嬰孩遞給一個蒙面人;
遠處傳來刀劍碰撞聲,有人嘶喊:“保護公主!”;
而最后定格的一幕,竟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砰!”
殿門突然被推開,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名華服女子款步而入,金線繡成的牡丹裙擺拂過門檻,發間一支九鳳銜珠步搖微微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嫣然瞇起眼——
來人正是鶯時公主。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
鶯時的面容與嫣然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眉目間多了幾分驕矜,少了幾分山野磨礪出的清冷。
她上下打量著嫣然,忽然輕笑一聲:
“看來謝安沅沒騙我,你果然和我長得一樣。”
嫣然沒有起身,只是淡淡道:“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公主何必在意?”
鶯時走近幾步,指尖挑起嫣然的下巴,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可若這‘相似’是有人刻意為之呢?”
嫣然猛地拍開她的手:“什么意思?”
鶯時不答,反而從袖中取出一塊血紅色的玉佩,輕輕放在案幾上。玉佩內里有一道蜿蜒的黑紋,像是一條沉睡的蛇。
“認得這個嗎?”
嫣然瞳孔驟縮——
這玉佩她太熟悉了!霧川的老村長曾說過,撿到她時,襁褓中就有這么一塊玉。后來她嫌它血色詭異,便埋在了小屋后的梨樹下……
“你……你怎么會……”
“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鶯時語氣陡然轉冷,“十九年前,巫族大祭司用‘血玉’調換了我們的人生。你成了流落民間的公主,而我——”
她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鎖骨下方赫然露出一道猙獰的疤痕,“——成了他們煉藥的容器!”
嫣然如遭雷擊。
混亂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突然串聯——
翡翠鐲子的主人是大祭司;
蒙面人將她丟進霧川是為了躲避追殺;
而那張與她相同的臉,正是年幼的鶯時……
“現在你明白了?”鶯時重新攏好衣襟,聲音里帶著壓抑的顫抖,“父皇接你回宮,不是要認女兒,而是需要你的‘鳳印’解開血玉的詛咒。”
她俯身逼近嫣然,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三日后祭壇開啟,你若不想死,就趁夜逃吧。”
說罷,她轉身離去,裙擺掃過那塊血玉,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嫣然獨自坐在殿內,掌心全是冷汗。
窗外,暮色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