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竹軒的雕花窗欞外,暮色正濃。楚菲盤腿坐在塌上,望著眼前堆成小山的丹瓶,指尖捏碎最后一枚“聚靈丸”。琥珀色的藥粉混著唾液滑入喉嚨,她舔了舔唇角殘留的苦意,忽然打了個飽嗝——胃袋里七八個品種的丹藥正咕嚕嚕地翻涌,像極了天狐門后廚燉錯了料的大雜燴。
“第三十七罐。”她盯著空了的鎏金藥罐,聲音里帶著幾分執拗。自三日前領了宗門月例,她便把所有下品靈石都換成了丹藥。按照《修仙百問》里說的“凡人亦有靈根覺醒之契機”,此刻她本該感受到丹田發熱、經脈刺痛,可現實卻是——肚子脹得像塞了十個包子,連指尖都泛著藥味的酸氣。
“或許……該換‘開靈散’試試?”她摸出腰間錢袋,倒出最后幾枚碎銀。窗外忽然掠過一道黑影,是楚仙的仙鶴“銜玉”正撲棱著翅膀往主峰方向飛,爪子上還掛著個繡著并蒂蓮的錦盒。楚菲望著那抹雪白消失在云間,忽然想起今日在演武場,憐幽仙子親手給楚仙遞了溫養靈劍的玉露。
“富貴與長生,總要有一個先實現。”她打了個哈欠,伸手又去夠案幾上的新丹罐。青銅蓋子掀開的瞬間,濃郁的藥香混著她身上的藥味撲面而來,連屋角的蜘蛛都被熏得蜷成一團。當第一百零八顆丹藥滑入喉嚨時,她終于聽見丹田處傳來一聲悶響——不是靈根覺醒的清鳴,而是腸胃發出的悲鳴。
“再來一罐。”她抹了把嘴角,目光堅定地打開下一個丹瓶。月光透過窗紙,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影,像極了撒在面團上的藥粉。遠處天璣臺的鐘聲遙遙傳來,驚起幾群夜鴉,卻驚不醒這個在丹藥堆里固執尋找希望的身影。畢竟在這仙門之中,唯有吃下去的丹藥是實實在在的,至于靈根覺醒——大不了,明天再撐一次便是了。
楚仙贈予楚菲的蛋呈鵝蛋大小,表面布滿細碎金紋,在掌心泛著溫潤的暖光。他遞蛋時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那是每日握丹瓶磨出的痕跡,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此乃上古瑞獸卵,以靈露澆灌即可孵化。”話音未落,便被遠處憐幽仙子的琴聲喚走,月白廣袖掃過她發梢,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沉水香。
孵化實驗一:靈泉煮蛋法
楚菲盯著青瓷盆里的蛋,想起楚仙說的“靈露”。聽竹軒后有眼“洗心泉”,傳聞可洗去凡俗雜念,她果斷脫了鞋襪蹲在泉邊,將蛋浸入水中。
“古籍說‘瑞獸需天地精華’,這泉水每日被弟子們誦經聲浸染,必是極靈的。”她煞有介事地往水里撒了把“清神散”,看藥粉在蛋面凝成金斑,滿意地抱臂蹲守。
三炷香后,蛋突然劇烈震動,她驚喜地伸手去撈,卻被泉水燙得縮回手——原來正午陽光直射,泉水早被曬成了“靈泉溫泉”。蛋在水中浮沉,隱約傳來悶悶的“咕嚕”聲,像極了天狐門廚子煮茶葉蛋時的動靜。
孵化實驗二:丹火焙蛋術
深夜,聽竹軒傳來“噼里啪啦”的炸裂聲。楚菲將蛋裹進符紙,置于丹爐內,往爐底塞了三把“引火丹”。
“《丹道精要》說‘以藥火引靈’,定能事半功倍。”她捏著劍訣點燃丹火,看橙紅色火焰將蛋團團圍住,突然想起楚仙書房的鎏金香爐——此刻若被他看見自己拿宗門法器當烤爐,怕是要被請去天璣臺罰抄《清規錄》。
蛋在火中漸漸發燙,表面金紋竟滲出細密汗珠般的液體。楚菲剛要關火,丹爐突然“砰”地炸開,她被氣浪掀翻在書堆里,抬頭只見蛋滾到墻角,殼上裂了道縫,露出粉嘟嘟的一小截……爪子?
孵化實驗三:抱蛋暖爐計
接連兩次失敗后,楚菲決定回歸“古法”。她將蛋裹進自己最厚的狐裘,塞進暖爐,又在周圍擺了七盞“溫陽燈”。
“天狐門的小狐貍都是母狐捂在懷里孵的,我便學這個笨辦法。”她抱著暖爐縮在榻上,任由燭火將影子投在墻上,映出個歪歪扭扭的人形輪廓。夜半時分,困意襲來,她恍惚間看見暖爐里的蛋輕輕顫動,金紋如流水般蔓延到她手腕。
破曉時分,一聲細弱的“嗚哇”驚破晨光。楚菲猛然睜眼,只見蛋殼碎成兩半,一只巴掌大的生物正抖著濕漉漉的絨毛抬頭看她——渾身粉白如桃花瓣,耳朵卻像幼犬般耷拉著,尾巴末端還卷著金紋,偏偏額間點著顆朱砂似的紅點,活像把胭脂潑在了雪球上。
定名旺財
“瑞獸……怎么會是粉色?”楚菲捏著它后頸皮舉到眼前,小東西反而伸出粉舌頭舔她指尖,尾巴搖得像團小毛球。
窗外傳來銜玉的長鳴,她忽然想起下界街巷里的黃犬,總在包子鋪前搖尾乞食,主人會笑著喊它們“旺財”。
“就叫這個吧。”她將小家伙塞進袖口,看它蜷成一團打呼嚕,金紋順著袖口爬上她小臂,形成一道若隱若現的桃花胎記。遠處天璣臺傳來晨鐘,她摸出懷里的空丹罐,里面還剩半顆昨夜掉進去的“增肥丹”——正好給新出爐的“瑞獸”補補靈力。
旺財在袖中動了動,尾巴掃落案幾上的丹瓶,瓶身滾過楚菲畫滿孵化筆記的宣紙,在“失敗案例”四個字上印出個粉爪印。她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陽,忽然笑出聲——比起虛無縹緲的靈根,懷里這團會打呼嚕的粉毛球,倒更像上天賜給她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