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璣臺后的靜室里,青銅香爐飄著沉水香,楚菲垂眸盯著面前的《玄天引靈決》玉簡,指尖卻不自覺摩挲著袖口——那里藏著旺財昨晚新啃的牙印。楚仙立在她身側(cè),袖中滑落的玉扳指滾到她腳邊,他彎腰拾起時,發(fā)梢掃過她手背,帶著雪后松針的清冽氣息。
“靈力走‘太沖穴’時,指尖該是這般弧度。”他的指尖覆上她握劍訣的手,本該冰涼的修仙者體溫,卻帶著灼人的溫度。楚菲感覺腕間的桃花胎記突然發(fā)燙,那是孵化旺財后才出現(xiàn)的印記,此刻正隨著脈搏輕輕跳動,像極了某人刻意放緩的呼吸節(jié)奏。
“妹妹掌心的繭……”楚仙忽然開口,拇指擦過她掌心血泡,聲音低得像浸在蜜里的冰,“可是每日練劍所致?”他指尖移向她腰間的丹瓶,金鑲玉的瓶蓋上還沾著星點藥粉,“或是因貪食丹藥?”
楚菲猛地后退半步,劍訣散成光點。靜室外的風鈴忽然作響,她看見楚仙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像冬雪初融時的溪澗,明明清澈見底,卻藏著暗涌的暖流。昨夜路過他書房時,分明聽見憐幽仙子柔聲道:“公子這般照料旁支,莫不是……”余下的話被門扉輕掩,唯有案頭那盞她送的“聽竹燈”,還在夜色里固執(zhí)地亮著。
“今日……該練‘流云步’了。”她轉(zhuǎn)身避開他目光,卻被他袖中飛出的絲帶纏住手腕。那是她上月生辰時,用天狐門織法編的月白絲帶,此刻正沾著他身上的沉水香,在兩人之間繃成一道顫巍巍的線。
“流云步需二人合練。”楚仙指尖輕挑絲帶,她被迫踉蹌著撞進他懷里,嗅到他衣襟下若有似無的藥香——分明是她前日打翻在丹房的“駐顏丹”味道。他低頭時,耳墜上的鮫人淚墜子擦過她鼻尖,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妹妹怕我?”
旺財在袖中突然發(fā)出威脅般的“嗚嗚”聲,楚菲趁機掙開絲帶,后退時撞翻了身后的青瓷筆洗。墨汁潑在她月白裙裾上,暈開的痕跡像極了楚仙昨夜在她窗紙上題的半闕《鵲橋仙》——那時她裝睡,聽見他在窗外輕聲吟誦“金風玉露一相逢”,尾音拖得極長,像要將月光都纏進詩里。
“師兄誤會了。”她彎腰收拾碎片,指尖被瓷片劃破,卻在血珠落下前被楚仙握住手腕。他舌尖舔過她傷口,靈力裹著沉水香涌入經(jīng)脈,比任何丹藥都要溫熱:“這般不小心……該罰你抄《心訣》百遍。”他松開手時,指腹在她腕間輕輕摩挲,像在描繪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桃花胎記。
窗外傳來仙鶴振翅聲,是銜玉又送來憐幽的信箋。楚菲低頭看著自己被墨汁染黑的裙角,忽然想起天魔女說的“男人的心思比曼陀羅花海還深”。她將碎瓷片放進筆洗,聽見楚仙在身后輕笑,像春雪融化時的叮咚聲:“明日此時,繼續(xù)合練。”
離開靜室時,她摸出袖中的旺財,小家伙正抱著她偷藏的“甜桃酥”啃得歡快,粉爪上還沾著楚仙書房里的金粉——那是他寫她名字時,不小心撒落的金箔。遠處天璣臺的鐘聲響起,她望著自己在青石板上的影子,與楚仙投下的修長身影交疊又分開,像兩片被風吹散的云,明明觸手可及,卻始終隔著整片天空的距離。
聽竹軒的午后,陽光透過竹簾在青磚上織出碎金。楚菲盤腿坐在廊下,手里舉著塊桂花糖糕,對著蹲在石桌上的旺財挑眉:“跟我念——‘主、人’。”
旺財甩著毛茸茸的尾巴,粉舌頭卷住糖糕扯走大半,金紋在絨毛下若隱若現(xiàn)。它歪頭盯著楚菲掌心的丹瓶,突然開口:“丹、丹——”聲音奶聲奶氣,卻清晰得讓楚菲眼皮一跳。
“不是‘丹’!”她捏了捏旺財?shù)亩洌笳邊s趁機舔了舔她指尖的糖霜,尾巴掃過她膝頭的《開靈篇》,書頁自動翻到“靈獸通靈術(shù)”那章。楚菲看著書上“需開靈智方可行”的批注,再瞅瞅旺財正用爪子拍著自己的儲物袋(那袋子她至今打不開),后槽牙咬得發(fā)酸。
“再來!‘楚、菲’。”她加重字音,故意把“菲”字拖得老長。旺財卻突然騰空躍起,四只短腿踩出細碎靈力光點——正是她偷看過楚仙練的“踏云步”。粉毛球在半空轉(zhuǎn)了個圈,穩(wěn)穩(wěn)落在她肩頭,吐著舌頭喊:“仙、仙——”
楚菲手一抖,糖糕掉在地上。旺財蹦下去叼起殘渣,金紋順著它爪子漫延到青磚,竟在石面映出楚仙昨夜在靜室練劍的殘影。她望著那抹月白色劍光,又看看自己丹田處依舊沉寂的靈脈,突然抓起案幾上的“開靈散”往嘴里倒——反正這藥對她無效,權(quán)當咽醋了。
“汪?”旺財歪頭看她氣鼓鼓的模樣,突然跳上她膝蓋,前爪搭在她胸口。楚菲感覺有股暖流順著它掌心傳來,低頭竟看見自己腰間的“玄天”令牌泛起微光——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感受到靈力共鳴。
“你、你這逆子……”她聲音發(fā)顫,卻在觸及旺財濕漉漉的眼睛時泄了氣。粉毛球趁機蹭了蹭她下巴,尾巴卷住她手腕,清晰地喊出:“主、人——財、旺!”
楚菲盯著它額間的朱砂點,忽然笑出聲。指尖戳了戳那光點,后者竟化作金粉鉆進她經(jīng)脈,比楚仙渡給她的靈力更溫熱些。旺財打了個哈欠,蜷成粉團睡進她懷里,爪子還緊緊攥著半塊糖糕。
“罷了。”她摸出最后一枚“聚靈丸”塞進嘴里,味蕾被苦得皺起,卻盯著旺財毛茸茸的耳朵輕笑,“就算你靈力比我強……也是我養(yǎng)的笨狗。”廊外竹影搖曳,她沒看見旺財半睜的眼縫里,金紋閃過狡黠的光——有些靈智,可是從破殼時就藏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