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親，”楚仙忽然開口，聲音平穩如古潭，“昨夜弟子在‘洗心泉’練劍，見妹妹在廊下抄《清規錄》，并未離開聽竹軒。”他指尖拂過腰間劍穗，金紋漫過鱗片表面，將最后一絲魔氣抹凈，“或許是外門弟子誤觸禁地。”
宗主皺眉看向楚菲，她卻在此時咳出兩口血——是前日強行運轉楚仙靈契留下的反噬。楚仙袖中飛出一枚玉瓶，里面裝著的正是她方才在藥廬拿到的延年丹，卻在觸及她唇邊時被宗主揮手打落：“身為宗女，連靈根都無，成何體統！”
丹藥滾到宗主腳邊，瓶身金紋與他道袍上的暗紋相呼應。楚菲忽然想起楚仙說過，這丹藥需用宗主本命靈脈溫養，而她腕間的桃花胎記，竟與宗主道袍下擺的暗紋一模一樣——那不是什么靈契印記，而是……血脈共鳴？
“即日起，”宗主甩袖轉身，“你搬去‘望星閣’，由楚仙親自督導開靈。”他踏過丹藥時，鞋底碾出細痕，“若再無進展……便去塵世自生自滅吧。”
殿門在身后重重關上，楚菲盯著滿地丹藥碎屑，忽然笑出聲。楚仙的指尖忽然扣住她手腕，靈力裹著沉水香涌入，壓下她翻涌的血氣：“為何不躲？”他聲音發顫，指腹擦過她唇角血跡，“若方才父親多看一眼……”
“他不會。”她抬頭望著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伸手扯下他束發玉簪。墨發散落間，她看見他耳后同樣的桃花胎記——與她腕間、旺財爪上的印記，竟拼成了完整的玄天之紋。遠處傳來宗主與憐幽父親的交談，提及“聯姻”“穩固仙脈”等字眼，她忽然將簪子刺進他掌心，“因為我們……本就是一樣的。”
楚仙的血滴在她胎記上，金紋驟然亮起。他望著她眼底的清明，忽然低笑出聲，笑聲混著疼痛與釋然，像極了天璣臺頂終年不化的雪，終于遇見第一縷春風：“原來你早就知道……”
望星閣的風鈴遙遙傳來，楚菲摸著腰間重新發燙的令牌，想起宗主方才踏碎丹藥時，眼底閃過的一絲痛楚——那不該是對旁支血脈該有的情緒。她轉身走向殿外，聽見楚仙在身后低語：“明日卯時，望星閣見。”
陽光刺破云層時，她望著自己與楚仙交疊的影子，忽然明白為何旺財的靈蛋會落在她手上，為何楚仙的靈契會與她天生共鳴。宗主閉關前留給她的《玄天秘典》里，那句被她用丹粉描紅的“天地初開，玄天主之，一脈雙生，以血為引”，此刻終于在她眼前展開真容。
“工具人？”她摸出旺財偷偷塞的糖糕，咬下時嘗到濃郁的沉水香——分明是楚仙書房的蜜漬梅子味，“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彼此的刀刃。”
望星閣頂層，月光透過二十八星宿陣紋灑落，楚菲望著掌心再次熄滅的引靈燈，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是她第七次開靈失敗，陣法邊緣的楚仙負手而立，月白廣袖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卻在看見她指尖滲血時，瞳孔驟然收縮。
“放棄吧。”他的聲音混著星屑般的冷意，卻在轉身時袖中滑出枚玉簡——正是她昨夜偷塞的《偽靈契術》。楚菲盯著那抹白色，想起三日前在他書房看見的密卷：“以心頭血為引，可偽造靈根共鳴之象”。
“師兄可有辦法？”她踏過陣法殘影，故意讓蝕骨紗肩帶滑落半寸。楚仙的喉結滾動，卻在她靠近時后退半步，太阿劍出鞘三寸，劍氣將她發絲吹得揚起：“你知道這是欺師滅祖之罪。”
“可我若死了，”她指尖點向自己丹田，那里還殘留著他渡來的靈力，“師兄的靈契……也會受損吧？”月光落在她頸間的鮫人淚墜子上，那是他用半身修為煉化的法器，此刻正隨著她心跳明滅。
楚仙忽然扣住她手腕按在星圖墻上，陣紋亮起的瞬間，她看見自己與他的命魂在光影中糾纏——卻獨獨少了旺財的那抹粉光。原來早在三日前，她便用天魔女給的“斷契草”剔除了靈獸契約，如今兩人之間，只剩這縷被刻意養肥的情絲。
“你以為我不敢？”他的鼻尖幾乎觸到她的，呼吸灼熱得像是要將她點燃。楚菲卻在此時祭出牽魂燈殘片，金紋順著她掌心爬上他脖頸，正是當年他種下靈契的姿勢：“師兄只需渡我三日靈力，再用‘鏡花水月術’騙過父親……”
她的話被他突然落下的吻截斷。楚仙的舌尖碾過她唇角的苦意，像在品嘗一枚帶刺的鮮果。他的手探進她衣襟，精準按在丹田處的靈脈節點，那里還留著旺財幼時啃咬的牙印——此刻卻被他的靈力裹成灼熱的繭。
“三日之后呢？”他咬住她耳垂，聲音里混著痛楚與癲狂，“等父親要你與憐幽聯姻的圣旨下來，你是不是還要用這招……去勾其他男人？”
楚菲的指甲掐進他后腰，觸到那道替她留下的劍疤。她想起天魔女說的“工具人要懂得適時示弱”，于是在他靈力渡到第四重時，發出微弱的嗚咽：“師兄若肯幫我……我以后只聽你的。”
星圖陣紋突然爆發出強光，楚仙猛地推開她，指尖滴著血在虛空畫出偽靈根印記。那抹金光落在她丹田時，她清楚聽見自己命魂里傳來細微的cracking聲——是徹底斬斷凡胎的預兆。
“明日帶這道紋去見父親。”他背過身整理衣襟，月白內襯上沾著她的發香，“從此之后……別再出現在我視線里。”
楚菲攥著殘留他靈力的玉簡后退，斗篷下的蝕骨紗已被冷汗浸透。她摸到袖中藏著的“絕情散”，卻在看見他發間新添的銀絲時，指尖一顫——那是昨夜她故意用牽魂燈灼燒的痕跡。
“謝過師兄。”她行禮時，偽靈根印記在月光下泛著虛假的柔光。望星閣外傳來旺財的傳音：“主人！楚仙在抹除靈契痕跡！”她卻望著楚仙顫抖的指尖，忽然笑出聲——這具被偽造的靈根，終究比真的更得他心。
夜風卷著星屑掠過閣頂，楚菲摸著腕間即將消失的金紋，想起偽造的開靈報告上，楚仙用朱砂筆寫下的“靈根初現，系罕見桃花脈”。原來從始至終，他都知道她在利用他，卻甘愿做這柄斬向自己的刀。
“工具人啊……”她將絕情散撒向星空，看藥粉與他的靈力碎片共舞，“下次再用，可得找把更鋒利的了。”
望星閣的銅鐘敲過三更，她轉身時，聽見楚仙在身后低語：“祝你……得償所愿。”那聲音像極了三年前她抱走靈蛋時，他藏在云層里的嘆息——原來有些情劫，從破殼那刻起，便早已寫下了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