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財從她袖中探出腦袋,粉爪子攥著寧毅方才落下的帕子,金紋在帕角繡的并蒂蓮上掃過,竟顯出“楚菲親啟”的密文。她望著帕子邊緣的齒痕,忽然想起楚仙書房暗格里的帕子——上面也有這樣的牙印,是她三年前裝睡時咬的。
“主人真的要奪舍他?”旺財的尾巴卷住她手腕,“他看您的眼神……”
“眼神?”楚菲將帕子折成紙船放進積水,看它漂向看不見的遠方,“在這修仙界,最無用的便是眼神?!彼雒艿淅飱A著的曼陀羅花瓣,那是天魔女送的“離魂香”,“何況……他的靈眸,能幫我看清更多有趣的秘密?!?/p>
雨聲漸密,招生臺的“玄天”旗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楚菲摸著腕間即將成型的奪舍印記,忽然笑了——比起楚仙那柄帶刺的刀,寧毅這具渾然天成的容器,或許更適合盛放她即將覺醒的、屬于玄天主脈的野心。
“三日后,接仙臺。”她對著雨幕低語,曼陀羅花瓣在掌心燃成灰燼,“表哥,可別讓我失望啊?!?/p>
遠處寧府方向傳來更聲,寧毅站在窗前,望著掌心玉簡上的暗紋,忽然抽出腰間佩劍。劍身上映出他眼底的金芒,卻在看見劍鞘內側刻的“菲”字時,握劍的手驟然收緊——那是他自幼便刻下的、對表妹的執念。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蒼瀾城的雨幕中,那個被他念了十三年的表妹,正用他的血,在驗靈盤上畫出了通往永生的、第一筆鮮紅的線。
蒼瀾城的月上柳梢頭,護城河泛著碎銀般的光。楚菲立在九曲橋心,故意將面紗垂得極低,只露出下頜的一點朱砂痣。她指尖捏著寧毅送的玉佩,玉上“寧”字被磨得溫潤,卻在掌心靈力注入時,顯出內層刻著的“菲”字——那是他十四歲時親手刻的。
“表妹今日約我來此……”寧毅的青衫染著夜露,金瞳在月光下泛著琥珀色,“可是有話要說?”他抬手欲替她拂去肩頭落花,卻在觸及面紗時頓住,像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楚菲聞到他身上的沉水香,與楚仙慣用的一模一樣,指尖不由得攥緊了袖中藏的“軟骨散”。
“表哥可曾想過,”她輕抬下頜,面紗滑落半寸,露出精致的唇形,“為何我獨獨選中你?”話音未落,頭頂柳樹枝條忽然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她趁機退后半步,跌入他懷里。寧毅的手臂立刻環住她腰肢,力道卻輕得像是捧著一團云霧,掌心隔著衣料觸到她腰間的圣女賜牌,瞳孔驟縮。
“因為表哥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人。”她仰頭望他,故意讓月光勾勒出眼尾的弧度,像極了話本里勾魂的狐妖。寧毅的喉結滾動,卻在看見她眼底閃過的算計后,忽然輕笑出聲——那笑聲與楚仙拒婚時的隱忍如出一轍。
“表妹可知,”他指尖挑起她面紗一角,金瞳映出她瞬間繃緊的神經,“蒼瀾城的月光,能照見人心?”話音未落,湖面突然泛起漣漪,月光在他眼底凝成實質,化作一柄金色長劍,直刺她識?!菍幖异`眸秘術“照心劍”。
楚菲渾身血液驟冷,立刻祭出牽魂燈殘片抵擋。金紋與劍光相撞的瞬間,她聽見寧毅倒吸冷氣的聲音——他看見了她識海里藏著的奪舍密典,看見了她腕間未完全成型的奪舍印記。
“原來如此……”寧毅后退半步,佩劍在腰間發出清鳴,“你不是我的表妹,你是……”
“表哥誤會了?!背浦讣馑Τ鲕浌巧?,卻在煙霧散開時,看見他袖口滑出的解毒丸。她這才驚覺,方才跌入他懷中時,他早已將藥丸的粉末渡進她口中——那是能壓制奪舍印記的“守心丹”。
湖面忽然飄來大片曼陀羅花,是天魔女暗中送來的援手。楚菲趁機展開斗篷,卻在瞥見寧毅眼底的痛楚時,動作驟然僵住——那不是對敵人的警惕,而是對至親的失望。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寧家靈眸,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已暴露在他的靈視之下。
“明日此時,”寧毅轉身時,青衫掃過她垂落的面紗,“我會在城西破廟等你?!彼謸]袖,湖面月影碎成萬千銀鱗,“若你敢來……”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像是要揉進夜色,“便帶上面具下的真心?!?/p>
夜風卷著曼陀羅香掠過橋頭,楚菲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忽然笑出聲。她摸出被守心丹壓制的奪舍印記,發現印記邊緣竟染上了寧毅的金紋——那是靈眸血脈與玄天主脈共鳴的征兆。旺財從她袖中探出腦袋,粉爪子攥著寧毅遺落的玉佩,金紋在“菲”字上掃過,竟顯出“共生”二字的密文。
“主人,他好像知道您要奪舍他……”旺財的聲音帶著顫抖。
“知道又如何?”楚菲捏碎玉佩,露出里面藏著的寧家血契,“明日破廟……”她望著湖面重新聚起的月影,指尖撫過染金的奪舍印記,“便是他心甘情愿把靈眸獻給我的時候?!?/p>
護城河的水潺潺流動,她摸出天魔女給的“噬靈蠱”,蠱蟲在掌心發出細微的嗡鳴。遠處寧府方向傳來更聲,她忽然想起楚仙書房暗格里的婚書——上面用靈眸血寫著“楚菲,吾之歸處”。
“真心?”她將蠱蟲放進袖口,任由它順著血脈爬向奪舍印記,“在這仙界,真心不過是最易煉化的藥引罷了?!?/p>
月光下,她的影子與寧毅方才留下的重疊,像極了一幅早已畫好的雙生圖。而她知道,明日破廟的月光,將會見證一場最完美的、帶著溫柔笑意的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