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破廟的月光斑駁，荒草沒過石階。楚菲踩著碎磚踏入殿內，懷中的噬靈蠱突然躁動，她這才驚覺供桌上的殘燭竟燃著青色火焰——那是正派修士特制的“驅邪燭”。寧毅立在陰影里，青衫外罩著件陌生的月白道袍，袖口繡著的云紋正是莞神女的標志。
“你果然來了。”寧毅抬眸時，金瞳里多了分疏離，身后陰影中走出個身著素紗的女子。她手持拂塵，發間玉簪刻著“莞”字，正是蒼瀾城聞名的正派修士莞神女。燭火映出她袖口的降魔紋，楚菲腕間的奪舍印記突然刺痛，像是被烈日灼傷。
“這位是……”楚菲攥緊袖中蠱蟲，面上卻維持著溫婉。
“小徒的救命恩人。”莞神女開口時，拂塵輕揮，破廟內立刻亮起天罡陣紋。楚菲后退半步，發現退路已被符篆封死，噬靈蠱在蠱囊里發出瀕死的哀鳴。莞神女的目光掃過她腰間圣女賜牌，眼底閃過一絲警惕：“天狐圣女深夜約見凡人，怕是不妥吧？”
“我與表哥不過是舊識……”
“舊識？”莞神女指尖彈出一道靈鞭，抽在楚菲腳下青磚上，裂痕中竟滲出她方才藏的軟骨散粉末，“天狐門的‘蝕骨香’配上玄天宗的偽靈根，楚姑娘好手段。”她拂塵指向楚菲識海，那里的奪舍密典虛影正被陣紋逼得現形。
寧毅別過臉去，喉結滾動：“師父，能否讓我與她單獨談談？”
“談什么？”莞神女冷笑，“談她如何用你靈眸血祭奪舍？談她如何算計玄天宗與天狐門？”她話音未落，楚菲已祭出斗篷里的曼陀羅煙霧，趁亂沖向陣紋缺口。莞神女揮袖擲出三道降魔釘，釘入她肩頭時，竟將奪舍印記灼出焦痕。
“下次再敢動我徒兒，”莞神女的聲音透過煙霧傳來，“便剜了你的靈脈喂蠱。”
楚菲跌出破廟，噬靈蠱已在體內爆成血水。她望著腕間焦黑的印記，聽見寧毅在廟內低喊她的名字，卻不敢回頭——莞神女的天罡陣紋還在灼痛她的每寸肌膚，提醒著她方才有多接近死亡。
旺財從廢墟里竄出來，粉爪子上沾著寧毅落下的帕子。楚菲攥緊帕子，發現上面多了道新刻的痕——是寧毅靈眸畫出的“走”字。遠處傳來莞神女布置結界的靈力波動，她忽然笑出聲，笑聲混著咳出的血，濺在帕角的并蒂蓮上。
“工具人……果然沒一個省心的。”她摸出天魔女給的healing藥丸，卻在看見破廟方向的燭火時，將藥碾成粉末，“不過沒關系……”她望著腕間結痂的印記，指尖撫過焦痕邊緣新長出的金紋，“反正我還有更鋒利的刀。”
夜風卷著荒草掠過破廟飛檐，楚菲轉身時，聽見莞神女在廟內嘆息：“那丫頭身上有玄天主脈的氣息，你以后……”話未說完，便被寧毅的佩劍出鞘聲打斷。她摸著腰間殘缺的圣女賜牌，忽然想起楚仙婚書上的朱砂印——或許下一次，該用些更直接的手段了。
旺財蹭著她掌心，粉耳朵抖了抖：“主人還疼嗎？”
“疼？”她低頭看著掌心血珠，忽然輕笑，“疼就對了……”月光照亮她眼底的暗色，像極了破廟供桌上那盞將熄的驅邪燭，“疼才能讓我記住，在這仙界，心軟才是最致命的傷。”
蒼瀾城的上元夜，護城河被萬盞蓮花燈染成星河。楚菲裹著寧毅遞來的狐裘，指尖捏著他買的糖畫——是只歪歪扭扭的粉狗，與旺財如出一轍。她故意將糖畫舉得高高的，看火星子落在他青衫上，驚得他抬手去撲，金瞳里映著她含笑的眼。
“呆子，那是冷焰火。”她輕笑出聲，任由他奪走糖畫咬了一口。寧毅耳尖發紅，卻在嘗到甜膩的麥芽糖時，眼底閃過一絲怔忪——這味道，與他幼時偷藏給表妹的糖塊一模一樣。旺財蹲在她肩頭，粉爪子拍著他手背，尾巴卷著他腰間玉佩晃來晃去。
“它讓你摸耳朵。”楚菲將旺財塞進他懷里，看著他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粉毛，像觸碰一團云。旺財趁機舔了舔他掌心，金紋在他腕間掃過，竟畫出朵未完全綻放的曼陀羅——那是楚菲用秘術藏在它靈識里的標記。
“它很乖。”寧毅的聲音混著河風，溫柔得讓楚菲指尖發顫。她望著他金瞳里的自己，忽然想起破廟那夜他眼底的痛楚，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里還留著莞神女降魔釘的疤痕，此刻卻被狐裘掩得嚴嚴實實。
遠處傳來煙花炸開的聲響，橙紅色光芒映得他側臉柔和。楚菲趁機靠在他肩頭，袖中滑出的“迷魂散”混著河風鉆入他鼻息。寧毅身體驟然繃緊，卻在看見她發間晃動的鮫人淚墜子時，伸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當心著涼。”
蓮花燈漂到九曲橋洞時，楚菲指著水面驚呼：“看！是并蒂蓮！”寧毅俯身望去，卻在水中倒影里，看見她指尖祭出的牽魂燈殘片。金紋順著他觸碰過旺財的手蔓延，在他識海深處織出細密的網，而他竟因那聲“表哥”，卸去了七分防備。
“其實那日在破廟……”楚菲的聲音低得像嘆息，“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羨慕你有靈眸。”她抬頭望他，睫毛上沾著假的淚滴，“像我這樣的廢柴，連開靈都是靠別人施舍……”
寧毅的指尖擦過她眼角，觸感比蓮花燈還要溫熱：“你不是廢柴。”他忽然握住她手腕，褪去袖口露出那道疤痕，“莞師父說，這是玄天主脈的試煉印記……”
楚菲心中警鈴大作，卻在此時，旺財突然發出驚恐的嗚咽。她轉頭望去，只見河面上漂來無數血色曼陀羅——是天魔女的警告。寧毅的金瞳驟然亮起，識海中的迷魂散卻在此刻發作，讓他眼前的楚菲漸漸與記憶中的表妹重疊。
“菲兒，其實我……”他的話被新一輪煙花聲打斷。楚菲趁機將噬靈蠱殘種渡入他掌心，蠱蟲順著他脈搏鉆進靈眸，卻在即將扎根時，被他體內突然爆發的守心丹力量震碎。她望著他瞬間清明的眼神，忽然笑了——這一抱，雖沒種下蠱蟲，卻讓他靈眸與她的奪舍印記，結下了更深的羈絆。
“煙花結束了。”寧毅松開她時，掌心還留著她的溫度。楚菲望著他腰間玉佩，上面的“菲”字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寧家靈眸能看透虛妄，卻看不懂真心。”
旺財在她懷中打了個哈欠，粉爪子悄悄勾走寧毅的手帕。楚菲摸出袖中早已準備好的“憶夢散”，混著殘留的迷魂散，輕輕吹向他發間——這次，要讓他在夢里，看見她最想讓他看見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