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的天幕永遠掛著暗沉的血月，城墻由凝固的黑霧筑成，城磚上流轉著蠶食靈氣的魔紋。云霆踏碎虛空而來，玄色道袍在罡風中獵獵作響，周身環繞的金雷如游龍般竄動，每一步都讓整座魔城震顫。
“永夜，滾出來受死！”
他的聲音裹挾著金丹巔峰的威壓，撞在黑霧城墻上炸開金色漣漪，那些依附其上的魔影瞬間被震得魂飛魄散。城樓上的魔族衛兵剛要祭出魔器，便被他袖中飛出的一道雷光劈成焦炭，腥臭的黑煙混著血雨簌簌落下。
黑霧翻騰間，一道玄紫衣袍的身影緩步走出，正是永夜魔君。他身后跟著被魔氣束縛的風霄曦，女子白衣染血，看向云霆時眼中翻涌著痛苦與愧疚。
“云道友倒是好大的火氣。”永夜魔君輕笑一聲，指尖纏繞著一縷灰黑色的魔氣，“搶了你的道侶，便如此失態？修仙界弱肉強食，她既選擇了更強者，你又何必執著？”
“放她走，今日可留你全尸。”云霆周身雷光愈發熾烈，握著劍柄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永夜魔君挑眉，猛地揮手將風霄曦推給身后的魔將：“想要人？那就憑本事來取。”話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殘影，指尖魔氣暴漲成遮天蔽日的巨爪，帶著腐蝕神魂的惡煞之氣抓向云霆面門。
云霆不退反進，長劍出鞘的瞬間，萬千道金色雷絲織成電網，與魔爪碰撞的剎那，炸起足以撕裂耳膜的轟鳴。雷光與魔氣瘋狂絞殺，他踩著玄妙步法在魔影中穿梭，劍招凌厲如鷹隼搏兔，每一劍都蘊含著破魔的至陽之力，將永夜魔君的魔氣斬得節節敗退。
“米粒之珠，也敢與日月爭輝！”永夜魔君怒喝一聲，體內魔氣驟然爆發，整座永夜城的黑霧都被他抽調，化作一柄漆黑魔槍。槍尖點出時，空間都被腐蝕出點點黑斑，直刺云霆心口。
云霆眼中寒光一閃，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長劍上。“雷獄·葬魔！”無數雷光凝聚成囚籠，將魔槍困在其中，他本人則化作一道金虹，無視魔槍的余威，長劍直取永夜魔君咽喉。
兩強相碰，氣浪掀飛了半個城池。永夜魔君被一劍洞穿左肩，黑色的魔血噴涌而出，落在地上便灼燒起幽藍火焰。云霆也被魔槍掃中右肋，鮮血染紅了半邊道袍，卻依舊死死盯著對手，劍上雷光不減反增。
“你……”永夜魔君捂著傷口后退，眼中第一次露出驚駭，“你竟為了她不惜燃燒精血？”
云霆沒有答話，只是再次提劍刺來。接下來的廝殺慘烈至極，雷光與魔氣反復沖刷著這片土地，魔族尸骸堆積如山，風霄曦的哭喊聲被淹沒在兵刃交擊的脆響中。直到云霆一劍斬斷永夜魔君的右臂，又在他丹田上補上一掌，這場大戰才終于落幕。
永夜魔君癱倒在地，體內魔氣如潮水般潰散，原本俊美的面容迅速枯槁。他看著云霆解開風霄曦的束縛，看著女子撲進舊愛懷中失聲痛哭，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如破鑼。
“終究……還是輸了啊……”
他顫抖著抬手，掌心浮現出一顆灰黑色的珠子，珠子里似乎有無數冤魂在嘶吼——正是魔神之殤。城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道纖細的身影，楚菲抱著琵琶，素白的手指死死攥著琴弦，指甲幾乎嵌進肉里。她看著永夜瀕死的模樣，眼中恨意與痛楚交織，卻始終沒有上前。
永夜魔君望向她的方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珠子擲過去。“菲兒……這顆珠子……送你……”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是我……欠你的……”
珠子落在楚菲腳邊，她低頭看著那顆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珠子，又抬頭看向那個曾經讓她愛入骨髓，最后卻棄她而去的男人。永夜魔君的身體正在化作飛灰，風吹過，卷起那些黑色塵埃飄向天際。
周圍的廝殺聲漸漸平息，只剩下風霄曦壓抑的啜泣。楚菲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哽咽，對著那片消散的飛灰，輕輕道：
“恭送君王。”
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像是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琵琶弦在她掌中繃斷一根，尖銳的響聲里，她彎腰撿起那顆魔神之殤，轉身沒入了城外的黑暗中，只留下云霆攜著風霄曦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永夜城的廢墟盡頭。
楚菲握著那顆冰涼的魔神之殤，指尖幾乎要嵌進珠子粗糙的表面。永夜的飛灰還未散盡，風里殘留著他魔氣的腥甜。
魔神之殤是永夜魔君的本命魔器，承載著他一半的修為與魔元，按說最該留給血脈傳承的王青兒。可他最后，卻把這顆珠子扔給了自己這個被他棄如敝履的舊人。
為什么？
是愧疚？是補償？還是……另有深意？
楚菲抬頭望向永夜身死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焦土。云霆正揮手召來玄鐵鎖鏈，將永夜尚未完全消散的殘軀捆縛在魔城中央的刑柱上，金色符文在鎖鏈上流轉，分明是要讓他的殘魂日夜受魔氣反噬之苦，所謂“贖罪”，不過是更狠厲的折磨。
風霄曦依偎在云霆身側，白衣上的血跡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看向刑柱的眼神復雜，卻終究沒說一個字。
楚菲猛地攥緊珠子，指甲掐進掌心滲出血珠。答案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永夜死了，這座城很快會被新的勢力吞噬，而她，絕不能留在這里。
她轉身，將所有情緒都壓進眼底深處，腳步輕快得像一陣風，貼著殘破的城墻根疾行。身后傳來云霆安撫風霄曦的低語，傳來魔族囚徒的哀嚎，她都充耳不聞，只一味地朝著城外那片最深的黑暗跑去。
魔神之殤在袖中微微發燙，像永夜最后那句沒說完的話，燙得她心口發緊。但她沒有回頭，直到永夜城的輪廓徹底消失在身后的黑霧里，才敢停下腳步，望著天邊那輪依舊暗沉的血月，輕輕吁了口氣。
從此山高水長，永夜城的恩怨，都與她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