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五月份，一個尋常的晚上。現在去想，可能再尋常也得揪出幾分特殊，但再怎么著也還是歸于平常。

那是高中生涯里為數不多的閑適光景，處在大考間的罅隙，時間難得不擁擠。因著運動會即將來臨，周五的晚自習，教室里略顯浮躁。你拿了本物理必刷題和支慣用的克萊因藍直液式走珠筆就潤去了走廊，披了件校服外套。

南方的學校，窗外直通著天空，趴在攔墻上和著燈光與月光看題，夜色像是濃縮在筆尖又自然地流淌出來，不用戴耳機心都不自覺地靜了下去。

腿站得有些酸了，你打開隨身攜帶的詩本，起調一如既往得率性。思忖著落筆時，一陣風從背后擁來，裹著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你無由地想起暖黃的燈光，和玻璃上他的虛像。

如果來的是他，又恰好在你邊上，就有趣了。

不得不承認，命運的軌跡總是這樣離奇，像刻意為之。

“又潤出來了？”他理所當然地把數學五三擺在你右手邊不遠的位置，你靠著與水平攔墻垂直的聯柱，平靜地看了他一點五秒，你知道，不能再多了。其實這對你來說是不常見的，他只是很輕松地舒了一口氣，年輕而疲憊的樣子，是，你們才高一。

在沉默著組織嘮嗑備用話語的時間里，你回憶你過往目光里的他，似乎總是恰與你的視線撞上，瞳仁涵括范圍可能很大的樣子，給你一種對著一片模糊發愣也跟與你對視相差無幾的錯覺。那倒是有些意思，可以同時和n個人對視，你莫名地笑了。

你察覺到他轉頭，目光落在你肩上，似笑非笑的樣子。你不覺有些可惜，畢竟他剛才看月亮的樣子加上你的站位，是很能激發靈感的構圖。還好把詩本合上了，你想將本子從右手邊收回左手，但又覺著看起來更顯怪異，不了了之。未完的動作不出所料引起他的注意，你看見他眼里是一如既往的狡黠，像是幼稚鬼與文青的量子疊加態。

你倆都披著校服外套，月色之下，很像中二熱血番里要去拯救世界的主角配置，大戰前夕。

你腦袋里火車已經跑了趟京滬線，在他眼里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而已。

“又寫詩呢？”

“包的。”

“還潤出來了……”

你本來要脫口而出的“包的”打了個滾兒原路返回到肚子里，他的頭發漫不經心地飛了起來，你沒看清究竟是風還是他右手的杰作。他原地來了組后撤步和試探步快速切合，你意識到他可能有話說。

他的眼神又投向了夜空。

你等待著他的下句，你的目光也寄存到了月球上。

你聽見他叫了你的名字諧音梗。

你應了聲。

你聽見他說：“我們談吧。”

你下意識地應答，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