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暖第一次知道“想一個人想得發燒”的滋味,是在十一月的一個雨夜。
她從公司加班回到宿舍,剛進門就一頭倒在床上,整個人燒到38.9度。
室友言夏慌忙幫她拿了退燒藥,又找了實習臺的后勤請假單,但整晚她始終迷迷糊糊,一會發冷,一會冒汗。
手機在枕邊震動,她勉強睜眼,是遲野的消息:
“暖暖,我今天收到B大的初審通過通知了。”
她看了一眼,想回,卻打不出字。
遲野又發來一條語音:
“春天的時候,我真的能見到你了。你說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北海劃船?你不是一直想去嗎?還有故宮——你說想看看下雪的角樓。”
蘇暖暖聽著聽著,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
不是感動,是委屈。
生病時,她也想撒嬌,也想有個人能立刻沖到她身邊。
可她知道他在千里之外,她不能說一句“我想你”,就讓他為此不顧一切。
于是她關了錄音,蓋好被子,低聲說了一句:“我也想你。”
她不知道的是——
第二天一早,遲野請了假,坐上了去BJ的高鐵。
他不確定蘇暖暖的病情有多嚴重,他只知道,他得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時候出現。
人這一生總會有一兩次,不顧一切地想要奔赴一個人。
遲野選擇了這次。
……
蘇暖暖第二天醒來,燒已退。
她打開手機,想給遲野報個平安,卻看到一條新消息:
“我在你公司樓下。”
她一下坐起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說什么?”
“你下來,我帶你去吃粥。”
那一刻,她什么都顧不上了,披了外套便沖下樓。
冷風撲面,她卻覺得身上發燙。
她奔出大樓,一眼就看見他站在對面的便利店前,手里拿著一杯豆漿,穿著她最熟悉的那件灰藍色外套,鼻尖凍得發紅。
像夢。
遲野看見她,張開手。
她毫不猶豫地沖過去,一頭撲進他懷里。
“你瘋了……”
“是,我瘋了。我瘋到只想你一人。”
這一刻,BJ初冬的風再冷,也敵不過兩人之間的那份炙熱。
……
遲野請了三天假。
這三天,他帶她去了她念念不忘的角樓,看她在雪地里蹦跳,帶她去了南鑼鼓巷聽街頭藝人唱歌,還一起坐在胡同深巷的老書屋讀書。
每一個地方,都像補全了他們未完成的校園夢。
“你以后真來這邊交換,住哪兒?”蘇暖暖問。
“住你附近。”
“那你不能太頻繁來找我,我要工作。”
“那我不說話,只在你樓下等你。”
“你還挺像狗狗的。”
“那你就是我這只狗的主人。”
她笑得像陽光撞進了心里。
而遲野看她笑,就知道自己這趟來的意義——不僅僅是探病,更是把未來的輪廓畫得清晰。
他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接近過。
沒有人再問他們“以后怎么辦”。
因為他們已經開始回答“以后就是現在”。
……
與此同時,A大校園也在發生微妙變化。
賀舟最終還是推掉了電音節終演的主場機會,陪林愿去了外地醫院檢查。
她媽媽的結果出來,幸好只是虛驚一場,是良性增生。
林愿靠著賀舟的肩膀哭得一塌糊涂。
“謝謝你,賀舟。”
賀舟輕撫她的發頂:“我在。”
她抬頭問:“你不后悔錯過那個舞臺嗎?”
“不會。真正的舞臺,在你心里。”
她怔住,然后伸出手:
“那我們試著走一走吧。”
賀舟牽住她的手,笑了。
人海茫茫,總有人會在你最需要時,為你停下。
……
沈曜也在離開BJ的前夜,發了最后一條朋友圈:
“最好的聲音,不是廣播電臺的錄音棚,而是你在風中對我說‘謝謝你曾來’。”
下面的評論只有一個。
蘇暖暖回了句:“也謝謝你走過。”
沒有告白,沒有遺憾。
只是恰好,時光溫柔。
……
遲野離開的那天,天剛蒙蒙亮。
蘇暖暖起得比他早,悄悄為他打包了一個便當,還塞進去了那張她讀過的臺詞便簽——
“我講的每一個字,都是寫給你的。”
他看見那行字時,已經在高鐵上。
他忍住沒落淚,但他的手在顫。
蘇暖暖發來消息:
“三個月后,我等你一起看春天的第一場花開。”
他回:
“我會穿最帥的衣服,帶最喜歡的你,看最美的花。”
這一場異地戀,在數不清的時差、等待、眼淚和重逢中,終于開始往春天走了。
我們之間隔著全世界,卻又那么靠近
我們之間,
隔著火車的軌道,城市的燈光,
還有被時差切碎的夢。
可我一直知道,
你在向我走來的路上。
即便遠山重重,
即便風雪滿途,
我都愿意在每個早晨睜眼時,
奔赴你藏在我心里的名字。
風穿過教室的窗,我聽見青春在說話
十二月的A大,銀杏黃到極致。
風吹過教學樓的走廊,落葉從斑駁的窗欞飛進教室,如電影慢鏡頭。
教一樓的209教室,蘇暖暖坐在靠窗的位置,今天是她臨時代課的最后一節課。
她臨時頂了系里一位產假老師的基礎寫作課程,前前后后一共六周。對大三學生來說,這是選修,但對她而言,是她實習前最完整的一段“教師夢”。
這節課,她沒出講義,而是坐在講臺邊講了個故事——
關于她讀高三時,在窗邊偷偷看小說被抓的事,關于她如何愛上寫作,又如何在一次次中等成績中,決定不放棄。
她說:“我總覺得,文字是這個世界最溫柔的存在。你說不出口的,它替你說。你放不下的,它幫你記。”
講到最后,幾個學生笑著說:
“老師,你可以當青春文學作家了。”
蘇暖暖笑了,指指窗外金黃一地的銀杏:“等你們畢業,寫一篇你自己的青春故事給我。”
教室靜了幾秒,然后掌聲響起。
下課鈴響,學生陸續離開。一個戴著棒球帽的男生走到她桌前,低聲說:“謝謝你六周來的陪伴。”
蘇暖暖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加油,下次換你站講臺。”
當她收拾好講義本子,走出教室的時候,正好看見遲野站在走廊盡頭。
他穿著那件熟悉的深灰色羽絨服,臉凍得通紅,卻帶著笑。
“你怎么又來了?”她驚訝。
“剛開完面試,順道來接你下課。”他說。
她撲上去,聲音都低了一個音調:“你不是說等下周才來?”
“我提前交卷。”他將一杯熱飲塞進她手里,“獎勵給我們講臺上最溫柔的蘇老師。”
“遲野……”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認真,“我今天突然發現,我真的很喜歡站在講臺上。”
遲野揉揉她的頭發:“那你以后就做能站在講臺上、又能寫溫暖故事的老師。”
“那你呢?你將來想做什么?”
“我啊……”遲野揚了揚眉,“我想做你故事里一直出現的那個人。”
蘇暖暖忍不住笑出聲。
冬日的陽光剛好灑下來,斜照在走廊的老墻上,他們的影子被拉長。
——這一刻,仿佛整個青春都在說:“我愿意。”
……
這天下午,遲野陪蘇暖暖回宿舍,路上碰見了林愿和賀舟。
幾人干脆一塊去了圖書館后面的小咖啡館。
“你知道嗎?”林愿端著一杯桂花拿鐵,笑著說,“賀舟被傳媒院選上,明年春季去巴黎交流三個月。”
蘇暖暖驚訝:“你同意啦?”
“他說,不管離多遠,他都一定準時視頻。而且巴黎回來他就要做畢業答辯了,再留學機會就少了。”
賀舟一口喝完咖啡:“不過我走之前想辦一場個人電音演出。”
遲野眼睛一亮:“什么時候?我幫你聯系北理和交大那邊的電音社。”
幾人一邊討論,一邊交換手機日程表,忙得像一個正式的策劃會。
但更多的是互相鼓勵。
青春從來不是一條獨行的路,而是一群人在彼此支持中走出未來。
……
另一邊。
姜澈這段時間心情有點低落。
他最近和父母在電話中吵了一架——家里想讓他畢業后回成都接家里的地產生意,而他想考研進修,朝著游戲開發設計方向走。
“你以為我不理解你?可你也該理解我。”他在通話時幾乎喊了出來。
掛斷電話那一刻,他一個人走在圖書館后的小徑,腳下的枯葉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時,林西出現了。
“你又熬夜?”她問。
姜澈沒回答,只是點了根煙。
“你知道嗎?”她說,“我爸當初也不支持我考美術學院。他說畫畫沒出路。”
“后來呢?”
“后來我告訴他,我不是想有出路,我是想有夢想。”
姜澈抬頭看她。
林西目光清澈,笑容卻帶著倔強:“我知道你很累,但夢想就像你在游戲里設定的主線任務,不完成總是會遺憾的。”
姜澈突然笑了:“你真像個NPC,專門發任務。”
林西調皮地做了個鬼臉:“你再嘴硬,我就做你的攻略對象。”
風從他們之間穿過,葉子被吹得簌簌響。
姜澈忽然說:“謝謝你,林西。”
……
平安夜這天,A大校園里掛滿了彩燈。
每棟教學樓前都立了圣誕樹,學生會還在操場辦了晚會。
蘇暖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和遲野走在燈光下。
“你說,我們什么時候能再像大一那樣,什么都不擔心地玩一個晚上?”
遲野指了指前方熱鬧的人群:“現在不也一樣?”
“可是未來很快就來了。”她輕聲說。
遲野牽住她的手:
“未來會有焦慮、有迷茫,也會有分別。”
“但如果你愿意,我們就能一直走下去。”
蘇暖暖低頭笑了笑,忽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他。
“圣誕禮物。”
遲野打開,是一串鑰匙鏈,上面刻著兩個名字的拼音縮寫。
“我也有給你。”他說。
然后他從外套內袋里拿出一封手寫信。
“信里有我這一年寫的全部廣播稿,但你只準一個人看。”
蘇暖暖捧著信,眼圈泛紅。
燈光映在她眼里,像藏了一整個平安夜的星辰。
——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
風穿過教室的窗,我聽見青春在說話
我曾在清晨的講臺上,
讀過一行行未完的心事。
也曾在夜晚的雪里,
說一句悄悄話藏進冬風。
青春是落葉紛飛的十二月,
是你站在窗邊對我笑,
是我走出教室那一刻回頭望你一次,
是我們輕聲說:
“來年春天,還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