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愛情里最磨人的不是“我愛你”之后沒有回音,而是在說出“我想試試”之后,對方忽然就……信號中斷了。——by一個正在信號失聯區等死的趙昕
慶功宴后的第一個早晨,趙昕是在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中醒來的。
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縫隙溜了進來,在地上投下細長的一道光。她盯著那道光,腦子里卻像被誰按了單曲循環鍵,自動開始播放昨晚的畫面。
播放列表第一首,是林煦那句低沉又認真的:“我想試試,能不能做那個……陪你走完所有未完待續的故事的人。”
緊接著的,是他那個伸到一半,想抱又克制地停在半空的手。
循環到這里,趙昕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然后,播放列表自動跳到了第二首——她自己。
她居然,踮起腳,親了他的臉頰。
親、了、他、的、臉、頰。
……
趙昕把臉埋進枕頭里,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尖叫。這絕對是她趙昕二十多年人生里,最大膽、最出格、也最……不假思索的瞬間。
然而,讓她從天亮回味到天黑,甜了又怕,怕了又忍不住回味的當事人,林煦先生,卻仿佛人間蒸發了。
準確地說,是某人的數字信號人間蒸發了。
早上八點,沒有微信早安。
趙昕安慰自己:正常,昨晚大家都喝了酒,估計還沒醒。
中午十二點,沒有日常投喂的搞笑表情包,也沒有“今天吃什么”的靈魂拷問。
趙昕又安慰自己:嗯……可能宿醉了,沒胃口,不想聊吃的。
下午三點,朋友圈安安靜靜,他最新的一條,還停留在三天前給《燕北塵歌》殺青點的那個贊上。
趙昕:“……”
安慰不動了。
她的心,像是被扎了個小孔的氣球,之前因為他的那句話被吹得有多滿,現在漏氣的“嘶嘶”聲就有多響。她不受控制地開始腦內小劇場:
版本一:后悔劇場。
他是不是一覺醒來,覺得自己昨晚太沖動了?覺得那句話說得太草率了?
版本二:誤會劇場。
他是不是覺得我那個臉頰吻,和那句“給我一點時間”,其實是一種委婉的拒絕?一個為了不讓他太尷尬而發的“好人卡”?
版本三:社死劇場。
他……是不是單純在開一個玩笑,結果我沒接住,還當真了,現在他覺得巨尷尬,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
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在她腦子里打成死結,把她那一整天的時間,都纏繞得亂七八糟。
晚上,早就沉寂的《燕北塵歌》劇組群,忽然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紅包雨炸得人聲鼎沸。是制片人為了感謝大家,在群里撒錢了。
一時間,屏幕上全是各種“謝謝老板!”“老板大氣!”的表情包,和紅包被領取的提示音效,叮叮咚咚,熱鬧得像過年。
趙昕握著手機,看著那個印著“恭喜發財”的紅包在屏幕上歡快地跳動,卻連點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掉線的玩家,眼巴巴地看著整個服務器的人都在狂歡,只有她,卡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
她點開和林煦的聊天框,輸入框里光標閃了又閃。
【未發出】:林老師,你今天……還好嗎?
刪掉。
【未發出】:林煦,你人呢?
刪掉。
【未發出】:你是不是后悔了?
刪掉。
最后,她什么都沒發出去。
夜深了,手機屏幕右上角的電量,從令人安心的綠色,掙扎到警示的紅色,最后跳到了1%。
她心里的那點微光,好像也跟著那格電量,一并熄滅了。
手機自動關機前的最后一秒,屏幕暗了下去。
黑暗中,她好像又看到了屏保上那張照片——她靠著那只巨大的泰迪熊玩偶,笑得眉眼彎彎。
感覺那是很久之前拍的了。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原來等待一個人的回音,是這樣一件……消耗心神的事情。
比拍任何一場大夜戲,都要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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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趙昕幾乎認定,自己已經被劃入林煦的“信號失聯區”,并且歸期未定時,第二天上午,門鈴“叮咚”一聲,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是小美開的門,她噠噠噠地跑回來,懷里抱著一個用精致絲帶扎得像個小炸彈似的盒子,臉上掛著一種“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什么都懂”的神秘笑容。
“昕姐,你的快遞,加急件。”
趙昕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最近沒網購啊。”
“寄件人那一欄是空的哦,”小美把盒子遞過來,特意壓低了聲音,像在分享什么驚天大秘密,“不過,快遞小哥說,寄件人特意打電話囑咐了,務必,一定,要親手交給你本人。”
那個小盒子仿佛帶著溫度,趙昕一接過來,昨天才剛剛平復下去的心跳,又開始不聽指揮地,恢復了高頻震動模式。
她小心翼翼地拆開絲帶,打開盒子。
里面鋪著一層柔軟的黑色絲絨,絲絨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只有巴掌大的小熊掛件。
小熊穿著和她那只“親兵”玩偶一模一樣的黑色盔甲,Q版的造型,細節卻做得極其考究,連盔甲上模擬的金屬紋路都清晰可見。
而在掛件旁邊,貼著一張小小的、質感很好的卡片,上面是幾行字,筆鋒凌厲,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龍飛鳳舞的字跡:
【親兵密令】
代號:心跳。
任務:即刻起,向目標人物實行24小時貼身駐扎。
P.S.撤離指令下達前,請務必保證其完好無損。
趙昕盯著那句“代號:心跳”,剛剛才降溫的臉頰,“轟”一下,又燒了起來。
這家伙……
她忍著笑,把那個小“心跳”拿起來,這才發現,在盒子底層的絲絨下,還壓著一張被精心塑封起來的相片。
照片是《燕北塵歌》的劇照。
雪原之上,一身紅衣的星玥和玄甲在身的宇文蒼,背靠著背,手中長劍映著雪光,共同抵御著四面八方的敵人。那是整部劇里,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后背,交給了對方。
就在這時,靜默了快兩天的手機,毫無預兆地,“叮”地響了一聲。屏幕上跳出的那個名字,讓趙昕的心也跟著,重重地跳了一下。
是林煦。
他先是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里,一只同款的巨型泰迪熊玩偶,正以“泰山壓頂”之勢,將某位林姓男演員死死地壓在沙發上,只露出一顆頭。那位男演員的嘴角,還自暴自棄地叼著一片吐司,眼神放空,表情喪得充滿了喜感。
[圖片:被大熊壓成“人形肉墊”的林煦]
緊接著,他發來了那句,遲到了一天一夜的“追問”:
【林】:我的“親兵”派去你那的偵察兵,收到沒有?
【林】:它托我問問,新長官……對它還滿意嗎?有沒有被虐待?
趙昕看著這條信息,又看看那張“沙雕”到不行的照片,再低頭看看手里這個代號“心跳”的偵察兵……
那顆懸了一天一夜,七上八下的心,終于“吧嗒”一聲,落回了原處。
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原來他不是后悔,不是尷尬,更不是在開玩笑。
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前進著。
用這種有點幼稚,卻又無比溫柔的方式,給她留足了思考的時間,也給了她一個,隨時可以喊停的臺階。
趙昕拿起手機,將那個小熊掛件,掛在了自己最常用的背包拉鏈上。
她舉起背包,對著窗外的陽光,“咔嚓”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Q版的小熊在陽光下被鍍上了一層金邊,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安靜地投在木質地板上,像一個忠誠的、沉默的守護者。
她把這張照片,回了過去。
然后,一字一句地,打下了自己的“回電”:
【趙】:[圖片:掛在背包上的小熊掛件]
【趙】:報告長官:偵察兵已安全就位,目前一切良好。
【趙】:它就是有點想家,順便替我問一下——總指揮部,什么時候親臨前線視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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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堪稱“大膽”的回電發送成功后,趙昕感覺自己的心臟,被那根細細的信號線,直接掛到了半空中。不上,不下,懸著。
她知道,自己這句話,幾乎就等同于在投降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來,就看對面的“總指揮部”,打算如何“受降”了。
這一次,她沒有等太久。
或者說,完全沒有等。
幾乎是在她消息發出去的下一秒,手機屏幕忽然炸裂開來——來電顯示上,“林煦”那兩個字,正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瘋狂閃爍。
他直接,打來了電話。
趙昕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半秒。
她盯著那個名字,像盯著一個即將揭曉的終極謎底,緩緩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才終于按下了接聽鍵,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喂?”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了聽筒里。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極輕的、壓抑的、仿佛生怕嚇到她似的咳嗽聲。
緊接著,傳來林煦那低沉又磁性的,此刻卻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笑意的聲音,透過電流,精準地,燙了一下她的耳廓。
“報告趙昕同志,”他一字一頓,尾音里全是上揚的、得逞的笑意,“你的‘總指揮部’,在收到會師請求的三秒鐘后,由于過度激動,不慎將半杯美式,悉數貢獻給了陳哥那條新買的、價值不菲的西裝褲上。”
電話里,似乎還隱約傳來一句陳哥中氣十足的咆哮:“林煦你個小兔崽子!”
趙昕被他這生動又帶點狼狽的現場轉播,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心里那點七上八下的緊張,瞬間被撫平了。
“所以呢?”她靠在沙發上,抱著抱枕,明知故問地,輕輕追問。
“所以,”電話那頭的聲音,忽然就收起了所有玩笑的成分,沉靜了下來,變得異常鄭重和認真,“既然偵察兵已經成功駐扎,那……總指揮部申請,于明天下午三點,正式抵達前線。”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輕,像是在安撫,更像是一種承諾。
“我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
“一個……只屬于我們的,絕對安全,不會被任何人打擾的地方。”
“好。”
她輕聲答應,聲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卸下了所有防備的柔軟。
“那就這么說定了,”林煦的聲音里,又重新染上了那種藏不住的雀躍,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大男孩,“明天下午三點,我親自來接你。放心,不開直播。”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補充道:“對了,上午我可能得先去一趟律師事務所,處理一點……私事。”
“律師?”趙昕的心,下意識地,微微收緊了一下。
“嗯,”林煦的語氣卻依舊輕松,仿佛只是在說一件“今天天氣不錯”的小事,“一點關于《燕北塵歌》的,還沒算干凈的‘舊賬’而已。”
他輕笑了一聲,安撫道:“別擔心,很快就能解決。”
掛斷電話,趙昕還抱著手機,坐在沙發上,唇邊的笑意久久沒有散去。
她走到窗邊,想看看外面的陽光。
卻發現,不知何時,天空已經悄悄聚攏起了幾片厚重的、灰黑色的云,將太陽遮得嚴嚴實實。
遠處,似乎有沉悶的雷聲,隔著窗戶,隱隱傳來。
一滴雨,毫無預兆地,砸在了玻璃窗上,“啪”的一聲,留下一個深色的、圓形的印記。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一場醞釀已久的雷雨,看樣子,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