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酸的東西是什么？

大概不是檸檬，也不是沒熟的杏子。

而是當全世界都以為，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人是“前女友”時，你才后知后覺地發現——

自己，好像……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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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華錄》的拍攝漸入佳境，趙昕和林煦之間的那點“辦公室戀情”，也從最初的小心翼翼，漸漸發酵成了劇組上下公開的秘密。

秘密這種東西，一旦成了眾人皆知的，似乎也就不再那么需要遮掩了。

大家甚至已經習慣了在片場看到這樣的日常：

一個總喜歡在嘴上占便宜，變著法兒地逗弄趙昕，非要惹得她快要炸毛才肯罷休的林姓男主角。

和另一個，在吵嘴上永遠贏不了他，最后只能惱羞成怒地，伸出手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擰幾下，才算找回場子的趙姓女制片。

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互動，在丁柯導演這位資深“CP粉頭子”眼里，簡直是比劇本還精彩的創作源泉。

于是，在一個陽光好得不像話的下午，丁導的“靈感”，又來了。

那天要拍的，是一場林煦與男三號在海邊“喬裝漁民”的戲。

劇本里寫得很簡單，換上漁民的衣服，假裝漁村里的“原住民”，完事。

然而，當林煦和男三號從化妝間里慢吞吞地挪出來時，整個片場，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想笑又不敢大聲笑的寂靜里。

只見兩位原本清風朗月般的男演員，不僅套上了破舊的漁夫裝，臉上，還被精心涂抹上了一層黝黑的、混著點高原紅的、極具層次感的“曬傷妝”。

那是一種……怎么說呢，非常原生態的黑，一看就是在海邊常年經受風吹日曬，連毛孔里都透著紫外線味道的黑。

配上他們倆那英俊卻茫然的五官，瞬間產生了一種令人捧腹的化學反應。

林煦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里那個黑得快要與背景板融為一體的自己，陷入了長久的、生無可戀的沉默。

丁柯導演則拿著大喇叭，在監視器后笑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還不忘進行專業點評：“不錯！不錯！反差萌！我們神君下凡體驗民間疾苦，就得是這個味兒！真實！接地氣！”

劇組里，一個和趙昕關系不錯的化妝師小助理，看著自家男神被“糟蹋”成這副模樣，實在是于心不忍。

她冒著被導演“重點關照”的風險，悄悄舉起手機，對著林煦那張“炭燒漁民”臉來了個高清特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發給了正在酒店房間里研究劇本的趙昕。

照片發過去，還附上了一句充滿“悲憤”的控訴：

【昕姐！你快管管丁導吧！他瘋了！他把你家林老師，變成了一個行走的黑炭表情包了！】

彼時，趙昕正捧著一杯檸檬水，愜意地窩在沙發里看劇本。

手機“叮”地一聲輕響，她隨手點開，然后……

一口水，差點以一個極其不雅的姿勢噴出來。

照片上那個黑得只剩下一口大白牙在閃閃發光、滿臉都寫著“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么要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清冷矜貴的林煦嗎？

她先是沒忍住，笑得在沙發上蜷成了一只蝦米。

笑了足足有一分鐘，她才停下來，擦了擦眼角飆出的淚花。

然后，“趙制片”的身份，瞬間上線。

她拿起手機，一個電話，干脆利落地撥給了正在片場“作威作福”的丁柯導演。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連半句寒暄都懶得給，直接用一種公事公辦到近乎冰冷的語氣，開啟了“問罪”模式。

“丁導，我剛看到林老師今天的造型。我想請問一下，這個‘漁民’妝，是出于什么樣的藝術考量？您是否認為，這樣的造型，對我們男主角‘臨止’神君清冷孤高的上古神祇人設，會造成一定的、不可逆轉的損害？”

她的聲音透過聽筒，清晰、冷靜，每個字都像是用尺子量過，專業又客氣，卻透著一股“你今天不給我個說法這事沒完”的強大氣場。

電話那頭的丁柯導演，顯然沒料到她會為這事親自打電話過來。

他先是一愣，隨即，這只“老狐貍”的眼珠子滴溜一轉，立刻換上了一副無比誠懇的無辜腔調，開始了堪稱影帝級別的“甩鍋”表演。

“哎呀，我的趙大制片，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他的聲音聽起來，簡直比竇娥還冤，“這個主意，可真不是我出的，是你們家林老師，自己主動提的！”

“他說，這樣更接地氣，更能體現角色‘深入群眾、不拘小節’的專業精神。還說，真正的帥哥，就敢于直面任何‘毀容式’的造型。你說，演員本人都有這么高的藝術追求了，我這個當導演的，能不成全他嗎？這是對藝術的尊重啊！”

趙昕聽著丁導這番顛倒黑白、臉不紅心不跳的“鬼話”，在電話這頭，默默地翻了一個優雅的白眼。

她甚至能隔著電話線，清晰地想象出林煦聽到這番話時，那副目瞪口呆、有口難言的憋屈模樣。

這個鍋，甩得，真是清新脫俗，又……天衣無縫。

她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權衡利弊，最終，只能無奈又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輕輕嘆了口氣。

她對著電話那頭的導演，用一種徹底放棄抵抗的語氣，慢悠悠地說道：

“……行吧。既然是林老師自己的‘藝術追求’，那我這個制片人，當然要無條件支持。”

她頓了頓，又輕飄飄地補了一句，像是在公事公辦地提醒，又像是在不經意地囑咐。

“那……您讓他防曬措施做好一點。真曬黑了，后面戲沒法接了。”

說完，也不等丁導再說什么，就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掛掉電話后，她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張依舊“慘不忍睹”的“漁民”照，終于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再次笑倒在了沙發上。

她想，自己這個制片人，當得，好像……越來越不專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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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興師問罪”的電話，最終變成了一場大型的“秀恩愛”現場。

丁柯導演在掛掉電話后，唯恐天下不亂地拿起大喇叭，對著全場，中氣十足地“傳達”了制片人的最高指示：

“都聽見沒！我們趙制片發話了！讓林老師，注意防曬！曬傷了，她要找我算賬！”

他特意把“找我算賬”四個字拖長了音調，惹來全場一陣善意的、此起彼伏的哄笑。

而剛剛結束了一場“自毀形象”表演的林煦，在聽到這句話后，頂著那張黝黑的“漁民”臉，在一片起哄聲中，默默地，紅了耳根。

劇組里的空氣，自此之后，好像總是飄著一股甜味。

然而，生活大概就是這樣，總不能讓你一直甜下去。

幾天后，助理小美給趙昕送文件的時候，一臉的欲言又止。

“昕姐……”

“怎么了？”趙昕頭也不抬地看著劇本，“一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美糾結地摳著手指，“就是我剛才路過茶水間，聽到場務他們幾個在聊天，好像……是在聊林老師。”

“聊他什么？”趙昕終于抬起了頭。

“就……就說他以前有個女朋友，叫什么……蘇瑤，是個圈外人，長得特漂亮，說他們男才女貌，可般配了……”小美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趙昕的臉色，“他們還在手機上翻照片看呢，說蘇瑤最近好像回國了，不知道會不會來探班……”

趙昕臉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拿筆的手，無意識地在劇本上畫了一個圈。

“哦，”她淡淡地應了一聲，“知道了。劇組里的人閑聊，你別跟著起哄。出去吧。”

小美“哦”了一聲，麻利地退了出去。

房間里恢復了安靜，趙昕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蘇瑤。

這個名字，她好像有點印象。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手機，在搜索框里，輸入了這兩個字。

頁面跳轉，立刻出現了蘇瑤的百科介紹，和一堆新聞。她下意識地點開圖片，一張張地翻了過去。

確實很漂亮，是那種明艷大氣的長相。

然后，她看到了一張幾年前的舊圖，是一張路人偷拍的照片。照片里，林煦和蘇瑤站在一起，正側頭跟對方說著什么，笑得眉眼彎彎。

男的俊，女的靚，站在一起，確實……很登對。

趙昕面無表情地關掉了手機。

心里，忽然就覺得有點堵。

就好像，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飄來一朵烏云，不大，但正好就停在你的頭頂上，怎么也散不去。

她告訴自己，誰還沒個過去，這不是很正常嗎？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腦子里，卻反反復復都是那張照片。

他對著另一個女孩，笑得那么開心的樣子。

那天晚上，林煦給她發來了日常的“晚安”微信，后面還附帶了一個彎彎月亮的表情。

趙昕看著那條信息，沉默了很久。

最終，她只是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個冷冰冰的“嗯”字。

甚至，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懶得再多打。

這種前所未有的、突如其來的冷淡，讓屏幕那頭的林煦，看著那個孤零零的“嗯”字，陷入了長達半小時的、百思不得其解的“自我檢討”中。

他甚至開始反復回憶，自己今天，是不是又說了什么不該說的“混賬話”，惹到這位難伺候的“趙制片”了。

而趙昕，則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了半宿的“煎餅”，也沒能睡著。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原來，那種酸酸的、澀澀的、心里像被堵了一團棉花的感覺。

就叫做……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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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冷冰冰的“嗯”字，像一道忽然落下的閘門，讓林煦碰了一鼻子灰，也讓兩人之間那種持續升溫的氣氛，第一次，出現了短暫的冷卻。

接下來的一整天，林煦都像一只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的大型犬，在片場，圍著趙昕，轉來轉去，欲言又止。

他一會兒借口對戲，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問：“趙制片，昨天那場戲，你覺得我眼神是不是還不夠‘深情’？”

趙昕頭也不抬地翻著劇本：“還行。”

一會兒，又端著劇組發的酸奶，遞到她面前，一臉“求表揚”的表情：“喏，你最喜歡的黃桃味，我特意跟場務換的。”

趙昕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謝謝，今天不太想喝。”

林煦徹底沒轍了。

他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這小祖宗，到底又是哪根筋搭錯了？

而就在林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和趙昕沉浸在“一個人生悶醋”的復雜情緒中時，一個更大的“麻煩”，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

那天下午，劇組正在拍攝一場外景戲。

一輛黑色的、低調卻價值不菲的保姆車，緩緩地，停在了片場的外圍。

車門打開，先是走下來一個穿著精致小西裝、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緊接著，文予凡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休閑裝，臉上掛著溫和的、無可挑剔的微笑，牽著兒子的手，徑直，朝著正在休息的趙昕，走了過來。

現場，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所有工作人員，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這突然出現的“一家三口”身上。

“媽媽！”

那個許久未見母親的小男孩，在看到趙昕的瞬間，便掙脫了文予凡的手，像一只快樂的小鳥，邁著小短腿，撲進了趙昕的懷里。

趙昕的心，在抱住兒子的那一刻，瞬間就軟得一塌糊涂。

她蹲下身，將兒子緊緊地抱在懷里，臉上，也終于露出了這幾天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不帶任何偽裝的溫柔笑容。

“念念，你怎么來了？”

文予凡走上前，很自然地，從身后，將一件薄薄的開衫，披在了趙昕的肩上，語氣是那么的體貼和理所當然。

“看這邊降溫，怕你著涼。正好，念念也想你了，就帶他過來看看你。”

他頓了頓，又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地，擦去了趙昕嘴角，一點點因為喝水而沾上的水漬，動作親昵又自然。

“看你，還是這么迷糊。”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寵溺。

這一幕，在周圍所有人看來，是那么的溫馨，那么的美好。

郎才女貌，天倫之樂。

簡直就是一幅，可以被直接寫進教科書的、“幸福家庭”的范本。

而這幅“范本”，恰好，被剛剛結束拍攝、正準備來找趙昕“對一對明天臺詞”的林煦，看了個正著。

他的腳步，頓住了。

臉上的笑意，也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就那么僵在了嘴角。

他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個被文予凡和孩子簇擁在中間的趙昕，看著她臉上那份他從未見過的、獨屬于母親的溫柔。

然后，他非但沒有離開，反而邁開步子，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現場所有人心尖上。

趙昕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他。她抱著兒子的手，下意識地收緊了。

林煦走到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他臉上已經重新掛上了笑，只是那笑意，薄得像一層冰，客氣又疏離。

他的目光，在文予凡搭在趙昕肩上的那件開衫上，停留了零點一秒，然后才轉向趙昕，語氣輕快得有些過分。

“喲，趙制片，”他懶洋洋地開口，尾音拖得有點長，聽起來格外欠揍，“我說今天怎么一整天都那么高冷呢，原來是有貴客要來，得保持我們制片人的威嚴啊。”

趙昕的臉頰瞬間有點發燙，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林煦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他瞥了一眼文予凡，又把目光轉回趙昕身上，笑得更“燦爛”了。

“看來是沒我什么事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三口享受天倫之樂了。”

他特意加重了“一家三口”這幾個字，那股子酸味，隔著八丈遠都能聞到。

說完，他沖趙昕挑了挑眉，那表情仿佛在說：“行啊你，趙昕。”

然后，他才轉身，邁著那雙大長腿，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背影，不再是冷硬或決絕，而是一種……氣鼓鼓的、幼稚的、明明白白寫著“我生氣了，快來哄我，但你今天要是哄不好我你就死定了”的傲嬌。

趙昕的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抱著兒子，哭笑不得，心里又急又氣又有點想笑。

懷里是兒子溫熱的體溫和軟軟的依賴，身邊是文予凡恰到好處的關心和體面。這一切，都是她作為“母親”和“前妻”無法推卸的責任。

可她的目光，卻牢牢地，黏在了林煦那個幼稚又傲嬌的背影上。

一邊是理所當然的“責任”，一邊是正在鬧脾氣的“心動”。

趙昕第一次發現，原來成年人的世界里，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分得清對錯，也不是所有選擇，都能那么干脆利落。

這道題，好像……有點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