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情侶吵架,先低頭的那個人,不是因為錯了,而是因為……更珍惜。林煦一邊面無表情地刷著手機,一邊憤憤地想:憑什么總是我珍惜?
“林氏不理你”與“趙氏假正經”
自打那天某位姓文的先生高調探班后,《灼華錄》劇組的平均氣溫,仿佛一夜之間進入了冰河期。
而這股西伯利亞寒流的源頭,正是不久前還甜得人盡皆知的男女主角。
一場史詩級的、幼稚到令人發指的冷戰,就此拉開序幕。
首先單方面宣布“開戰”的,是林煦同學。
他最近迷上了一項新運動——繞路。從他的休息區到導演的監視器,明明是一條直線,他偏要繞著片場外沿走出一個漂亮的拋物線,精準避開某個人的休息椅。
助理小陳看著他這執著的勁頭,都忍不住想給他報個馬拉松。
林煦心里的小本本上記著:冷戰第三天,我沒有主動跟她說話,沒有主動看她,更沒有主動湊過去。嗯,我做得很好。
至于那個被他自己置頂的微信對話框,早就被他用意念打入了冷宮。他堅決不點開,堅決不看,堅決不手賤地發一個“在干嘛”過去。
他最后發出的那個氣鼓鼓的河豚表情包,就是他最后的倔強。——哼,你自己體會去吧。
片場里,他的“不理你”大法更是修煉到了化境。
只要沒有鏡頭對著,趙昕這個人,對于他來說,就約等于……空氣。一種會移動、會說話、長得還有點好看的空氣。
他會熱情洋溢地拉著男二號秦川討論劇本,笑得見牙不見眼:“秦老師,你這場戲處理得太棒了!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表演!”秦川被他夸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林煦卻好像完全停不下來。
他這么熱情,當然不是因為秦川演得有多么驚天地泣鬼神。他只是想讓某人知道——看見沒,我的人緣好著呢!我不是非你不可!
余光里,那個熟悉的身影似乎動了一下。林煦嘴角的弧度,瞬間拉直,變臉速度快得讓一旁的秦川都愣了一下。剛剛還春暖花開,怎么一秒就冰天雪地了?
而冷戰的另一方,趙昕女士,則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只要我夠專業,尷尬就追不上我”。
她比誰都到得早,比誰都走得晚。劇本被她翻得起了毛邊,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新做的筆記。開會的時候,她永遠是思路最清晰、邏輯最縝密的那一個。
仿佛那個正在跟她鬧別扭的男人,真的只是一團無關緊要的空氣。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的小劇場,早就炸了。
第一天。“他不理我?行,我也不理他。看誰耗得過誰。”
第二天。“他居然真的不理我?那個河豚表情包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說我氣人的樣子像河豚嗎?他憑什么說我像河豚?”
第三天。“他跟秦川笑得那么開心是幾個意思?劇本有那么好笑嗎?有嗎?!”
終于,在冷戰的第五天,趙昕女士決定,要進行一次“有技術含量”的反擊。
她端著一杯咖啡,姿態優雅地走到正在和導演說話的林煦身后,看似不經意地加入話題,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丁導,我剛才又看了一遍劇本。我覺得臨止神君吃醋那場戲,情緒可以再收斂一點。畢竟是活了幾萬年的上古神君,為了一點小事就鬧脾氣,顯得太……幼稚了,不太符合他清冷自持的人設,您覺得呢?”
她說完,還對著丁導露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充滿了“專業探討”意味的微笑。
林煦的背,明顯僵了一下。
丁柯導演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鏡片后的眼睛里閃爍著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光芒。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趙制片說得有道理,這個‘度’的拿捏,確實很重要。”
他心里想的卻是:哎喲喂,精彩!太精彩了!這你來我往的,可比劇本刺激多了!
他甚至還興致勃勃地,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副導演,壓低聲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
“看見沒?這就叫張力!教科書級別的張力!比我給他們講一百遍戲都有用!”
副導演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導演,又看了一眼那兩個氣場已經快要實體化成冰刀和火焰的男女主角,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神仙打架,凡人還是離遠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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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鬼”的借題發揮
冷戰進行到第五天,終于迎來了一場對手戲。
按照劇本,臨止神君送沈梧回王府后,以“許久未在凡間行走,你這王府煙火氣尚可”為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
林煦拿到劇本的時候,眼睛微微瞇了一下。哦?賴著不走?這戲好,他喜歡。
“Action!”
林煦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一身白衣,連臉色都配合著劇情,透出幾分“我耗了神力,我很虛弱,快來扶我”的蒼白感。
趙昕扮演的沈梧王爺,端著一副“我只是走個過場”的表情,走了進來。
林煦掀了掀眼皮,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了,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我,怎么覺得有些口渴。”
趙昕心里“哼”了一聲,面上還是專業的,對身后的侍女遞了個眼色。
侍女正要端茶,林煦那不緊不慢的聲音又飄了過來:“我,不喜喝茶。”
他終于舍得抬眼,目光清凌凌地,像山泉水一樣,直直地看向趙昕,然后,一字一頓,慢條斯理地,加了句劇本上沒有的臺詞。
“想喝點……甜的。”
趙昕:“……”
她拿著劇本的手,指節微微泛白。他在挑釁。他絕對是在挑釁!他知道她最近低血糖,助理天天給她備著糖!他現在說想喝甜的,什么意思?諷刺她嗎?還是在提醒她什么?幼稚!
心里的小人已經把林煦按在地上捶了三百遍,趙昕臉上卻依舊是沈梧王爺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她甚至還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極淡的、堪稱“冷漠”的笑意。
這場戲,在趙昕的沉默中,結束了。
然而,林煦同學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
幾天后,拍攝一場臨止神君跟著沈梧逛集市的戲。
路過一個賣冰凌棍的小攤,五顏六色的冰棍,看起來就很……便宜。
林煦忽然停下了腳步。
趙昕假裝沒看見,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一步,兩步……身后的人沒跟上來。
她心里嘆了口氣,不情不愿地停下,轉身。果然,那位“神君”大人,正站在小攤前,目光灼灼地……盯著那些冰棍。
趙昕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提醒自己:我是專業的制片人,我是敬業的演員,我不跟幼稚鬼一般見識。
她剛想開口催促,就見林煦轉過頭,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向那堆花花綠綠的冰棍,用一種清冷又無辜的語氣,言簡意賅地對她說:
“我,想吃那個。”
趙昕深吸一口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神君神體尊貴,不宜食生冷之物。”很好,臺詞完美,情緒到位,既符合沈梧的人設,又表達了她本人的拒絕。
誰知,林煦聽完,非但沒走,反而朝她走近了一步。
那雙瞬間切換的狗狗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她,眼底好像……還有點委屈?錯覺,一定是錯覺。
然后,在趙昕的“專業”面具快要繃不住的時候,林煦伸出手指,飛快地,輕輕地,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
趙昕感覺自己腦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啪”地一聲,斷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爺能忍她趙制片不能忍!冷戰就冷戰,誰怕誰!居然還敢動手動腳!
下一秒,在全劇組“發生了什么”的茫然目光中,只見他們那位一向沉穩端莊的趙制片,忽然轉身,氣勢洶洶地沖到那個小攤前。
小販被她這副“前來砸場子”的氣勢嚇得一哆嗦。
卻聽見趙昕用一種“本王今天就要用錢砸死你”的霸氣語氣說道:“老板,你們家所有口味的冰凌棍,一樣來一根!”
然后,她將一大捧五顏六色的、還在冒著絲絲冷氣的冰凌棍,一股腦兒地,全都塞進了林煦的懷里。
她抬起下巴,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屬于“沈梧”王爺的、冰冷又燦爛的死亡微笑。
“神君,不是想吃嗎?”“喏,都給你。”“可千萬別浪費了本王的一片心意。”“本王,親自看著你吃完。”
丁柯導演看著監視器里,那個抱著一大捧冰棍,表情從最初的“得逞”,瞬間變成“震驚”,再到“茫然”,最后定格在“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么要作死”的、徹底石化了的林煦,和那個站在他面前,一臉“跟我斗?你還嫩了點”的、傲嬌又得意的趙昕,終于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得差點從導演椅上摔下去。
他一拍大腿,當即決定:“過!太完美了!這段一刀不剪,必須給我原片放進去!”
這簡直比原劇本,要精彩一百倍!
而這場啼笑皆非的“冰凌棍戰爭”,也成了兩人冷戰期間,最經典的“名場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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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凌棍戰爭”后,片場的氣氛好了那么……一丟丟。
至少,林煦同學敢在離趙昕三米遠的地方,假裝看風景了。
而這微小的進步,在全劇組最大的“CP粉頭子”丁柯導演看來,是遠遠不夠的。
于是,在拍攝被困在密閉山洞里的戲時,丁導看著那兩個還在“保持距離”的幼稚鬼,終于決定,親自下場,給他們這杯快要澄清的水里,滴入一滴強效催化劑。
“我覺得吧,”
他拿著劇本,眉頭緊鎖,一副“為藝術獻身,苦苦思索”的模樣,
“這場戲,光是困在山洞里,情感張力有點不夠。人物關系,沒有得到有效的推進。”
他頓了頓,目光在林煦和趙昕之間,來回掃視了一遍,然后,一拍大腿,用一種“我真是個天才”的語氣,宣布道:
“有了!我們臨時,加一場戲!”
“——這個山洞,不是普通山洞,而是‘欲念洞’!能映照并放大人物內心最真實的欲望!所以,臨止在為沈梧療傷的時候,會情不自禁……”
丁導故意拉長了尾音,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情不自禁……干什么?”
林煦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然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親近她,觸碰她!”
丁導一揮手,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下達了最終指令,
“我要的就是那種,在特殊環境的催化下,神君清冷的偽裝被撕破,理智和情感不斷拉扯的感覺!懂嗎?”
林煦:“……”
趙昕:“……”
懂了,導演就是想看熱鬧不嫌事大。
于是,兩個還在冷戰的人,就被“請”進了一個只有幾平米、光線昏暗的、充滿了曖昧氣息的人造山洞里。
“Action!”
山洞里很安靜,只有道具組精心布置的、會發出微光的“情意石”散發著曖昧不明的、柔和的光。
林煦依著劇本,坐在趙昕身后,伸出手,準備為她療傷。可當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時,他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洞里的空氣,好像有點……熱。
他看著趙昕那張因為“受傷”而顯得有些脆弱的臉,心里忽然冒出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念頭。
——她的嘴唇顏色有點淡,是不是冷了?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我在想什么?現在是拍戲!我是清冷孤高的臨止神君!
可那個念頭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往上爬,根本不受控制。
——她好像瘦了點,這幾天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她干嘛要為了那個姓文的跟我生氣?
——她怎么還不來哄我?
他正天人交戰,忽然看見趙昕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趙昕也覺得很不自在。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林煦的目光,像帶著溫度一樣,落在她的臉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和他那有點亂了節奏的呼吸聲。
她心里的小人正在瘋狂吐槽。
——他靠這么近干嘛?不知道他身上那股味道很好聞嗎?
——他干嘛一直盯著我看?不知道他眼睛很好看嗎?
——他怎么還不跟我說話?不知道我很想他嗎?
這些念頭不受控制地往外冒,趙昕的臉頰,不受控制地,紅了。
林煦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和那雙即使閉著也仿佛寫滿了“別扭”和“慌亂”的眼睛,心里那堵墻,也開始搖搖欲墜。
他終于伸出手,掌心貼在了她的后背上。隔著薄薄的戲服,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和那滾燙的體溫。
那一瞬間,他腦子里所有關于“臨止神君”的設定,全都消失了。他只想……抱抱她。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他的身體,仿佛比他的理智,更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她靠近。
趙昕感覺到了他的靠近。她猛地睜開眼回頭,正對上他那雙深邃得像要把人吸進去的眼眸。那里面,有她從未見過的、熾熱的、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她心里一慌,下意識地就想逃。
可他的手,卻先一步,從她的后背,移到了她的腰上,將她整個人,都攬得更近了些。
趙昕心里一慌,正想掙扎,洞外,丁柯導演那興奮到破了音的聲音,恰好響了起來:“CUT!完美!太完美了!”
聲音打破了洞里令人窒息的曖昧。林煦像被電擊了一樣,理智瞬間回籠,身體下意識地就要松開她。可就在他松手的前一秒,那只還放在她腰間的手,卻像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樣,不受控制地,用指尖輕輕地、帶著點懲罰和占有欲地,捏了一下。
那一下,很輕,很壞。
趙昕的身體猛地一僵,徹底懵了。林煦自己,也懵了。
他看著她那雙因為震驚而瞪得圓圓的眼睛,理智終于回籠。天啊……他剛才,都干了些什么?!
山洞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那幾塊“情意石”,似乎閃得更亮了。
丁柯導演那興奮到破了音的聲音,從洞外傳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曖昧。
林煦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松開趙昕,身體趕緊向后仰,耳朵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結結巴巴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我不是……那個……導演……”
趙昕還坐在石床上,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自己被捏過的腰側,然后,抬起頭,看向那個手足無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的男人。
她看著他,看著他那副做了壞事又不敢承認的、又傻又可愛的模樣,終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笑容,像一道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昏暗的山洞。
也照亮了,林煦那顆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
——這對幼稚鬼,總算是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