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不去啊!怎么救人??!”
“這火勢里面人也出不來??!”
“這門就怎么推都推不開,來個人來個人和我一起推門!”
“……”
枕梨趕到時已經(jīng)有百姓拿著水桶在外面等著了,但從其竊竊私語中可以看出這著火的府第根本就從外面推不開。
更為奇怪的是,這即使里面火光四射,外圍這府門卻巍然不動,就像個爐子一樣將里面的火罩住。
那牌匾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凝瑞宅。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枕梨心道:“按理說,無論宅子多大,若是起這么大火必然會引起注意,這外面街上的百姓都被引出來了,怎么里面這么安靜?難道都已經(jīng)遭遇不測?”
不能眼睜睜看著人被燒死??!
枕梨閉目,雙手結印念叨咒語:“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一道符破開該府門,滾燙的熱浪隨著結界的打開而呼嘯而出,枕梨不得已滾到一邊,剛爬起身就聽到一句清晰無比的女人聲音:“誰敢來送死!”
“果然有妖孽!回來!不要去!??!”
枕梨還沒來得及阻止進去救火的百姓就看到他們一個接一個被扔出來,無一被燒得滿面熏黑痛苦流涕。
須臾,一股紅線從那門竄出來引得眾人驚叫連連,枕梨心叫著不好腳踝就被纏了個緊,可憐她現(xiàn)在連能防身的法器都沒有,只能情急之下一記手刃劈去。
沒成想不僅沒劈斷那紅線,反讓更多的紅線攀著胳膊往上吞噬,漸漸捆了個緊后又被拖進去。
府門關閉,結界閉環(huán)。
枕梨一進這著火的府第就覺熱得離譜,她定了定心神默念凈心咒,以靈力護體讓自己能好受些。
那紅線漸漸松綁,枕梨從地上爬起來,險些被旁邊的場景嚇死。
原來這周圍站著一圈人,都是被這紅線綁著手足口,一動不動地站在院里任火光吞噬。有些人的頭發(fā)已經(jīng)燒光了,身上面上爬滿了灼燒后的傷痕,若不是她瞧見一人眼里流著淚,她真的會以為這些都是死人。
再抬眼,看到那里屋坐著一紅衣女子,屋里陰影籠罩著她讓那抹紅更加妖艷,坐著撐把小紅傘,似乎是定定地看著外面。這火傷不了她半分,剛剛那紅線想必也是她的杰作。
“你這是為何?他們都是凡人,會被活活燒死的!”
枕梨大聲道,她施法試圖解開那些人身上的束縛但無濟于事。那些人身上的紅線就像從身上長出來的一樣束縛得緊,連火焰都無法傷及半分。
她撲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旁邊,那人的后背已經(jīng)被燒得血肉模糊,他的嘴被紅線勒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枕梨伸手去扯他身上的紅線,火光淋漓,熾得她的手都有些顫抖。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那人淚流滿面,枕梨漸漸聽清了他嘴里的話:“救救我,救救我……”
“呵。”
那女人仿佛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般嗤之以鼻,她手邊那傘一轉(zhuǎn)便發(fā)出銀鈴的脆響,原來那傘柄掛著個小鈴鐺。
枕梨晃晃腦袋,無意識向她走了兩步,她喃喃道:“不好,這傘上的鈴鐺,會蠱惑人心智,不能聽……”
下意識捂耳朵,卻沒瞧見那紅線又幽幽地爬過來纏住她的手臂。
“本來以為是什么臭道士和他們沆瀣一氣呢,結果就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丫頭?!?/p>
女人一抬手,枕梨便被拖著跪在她面前。
她指尖輕挑將她下巴抬起,枕梨瞪大眼睛試圖保持清醒,這才看到這女人的容顏籠罩在一層厚厚的陰影里。
“你……為何對他們痛下殺手?”
枕梨咬牙問道。
“那你又為何為他們破開結界呢?”
女人歪頭答道。
枕梨晃晃腦袋,只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重,凈心咒怎么念也不管用了……
“我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你好好睡一覺吧?!?/p>
這是她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朦朧見到這女人起身離去,小紅傘上的鈴鐺隨著她的步伐發(fā)出“叮叮當當”的脆響,漸漸模糊模糊再模糊。
再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整個庭院彌漫著一股惡臭的氣息。
枕梨意識到什么后連忙爬起身揉揉眼睛,她昨日睡在里屋這地上,什么都沒意識到,現(xiàn)在才看清昨晚的景象并非是自己眼花。
庭院里站著一圈被燒焦的人,也不能算是站著,因為他們有些人的軀干都已經(jīng)被燒毀了,只是被那紅線綁著堪堪起立。
天下朦朧細雨,整個庭院像盤絲洞一般紅線纏繞,尸體橫陳萬籟俱寂,地上滿是腥臭的血跡,就連那池里的水都被染成紅色,刺人至極。
枕梨恍惚走出來,才驚覺這天下的雨并非是水,而是帶著腥臭味飄著的血雨。
她猛不丁淋了一身,顫抖不已。
結界還在,凝瑞府里目前來看就她一個活人,枕梨擦去臉上的血,雙手結印施法:“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破。”
府門緩緩而開,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許多百姓擔憂的臉,驚訝詫異恐懼不安,官兵帶著人從她身邊匆匆而過,她回頭,竟又看見了那里屋里站著一撐著傘的紅衣虛影。
“我會抓住你?!?/p>
枕梨閉了閉眼,輕聲道。
天降血雨,渠城再添一枚慘案,人心惶惶,枕梨受到的刺激太大,連結界都懶得開,就這樣淋著雨漫無目的地走。
立志濟世為民,卻在真正目睹那女鬼殺人時無能為力,枕梨整個人神情都是恍惚的。
傷人間之苦,悲自身之微。
驀然一聲嘆息,她緩緩抬眸,撞進那人沉默的目光,呼吸驟停。
她的神明撐著油紙傘,立在她面前。
“姐姐。”
她喚道。
柳無眠抬腳走來將她罩入傘下,見她渾身狼狽神情憔悴,便輕輕拉住她一點袖口,只用一點內(nèi)力便將她滿身污穢清理干凈。
枕梨似支撐不住般再次倒入她懷里。
“枕梨?”
等枕梨再醒來時已是在客棧里,她一愣神才后知后覺是柳無眠將她帶回來的,萬面千相化為一小絲巾靜靜地纏在她腕間,那是昨晚無意被那紅線割出來的傷口。
柳無眠站在窗口靜靜地看著這場雨。
“姐姐?”
枕梨有些吃驚地看著她轉(zhuǎn)身,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邊天降血雨,不祥之兆,負責的神官拜托我過來看看。”柳無眠輕笑道:“沒想到你也在這里?!?/p>
“我……”
枕梨黯然,垂頭喪氣將昨晚那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柳無眠聽后若有所思,道:“這傷是她弄的?”
枕梨點點頭。
“走吧,你見過她,帶著你能放心些?!?/p>
柳無眠說道便開始施法,見枕梨呆滯便輕輕搭上她的肩膀:“這是遁術,你學會了的話以后可以隨時逃跑?!?/p>
枕梨點點頭,便也將抓住柳無眠的手學著她的樣子念口訣。
再睜眼兩人便到了凝瑞宅門口,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官府的人封鎖了,枕梨輕聲道:“我們要進去嗎?”
“沒事的,拉著我。”
柳無眠抓著她的手,兩步一躍便跳進院里,那院里的場景還如今早那般駭人,似乎官府也束手無策,只能先這般放著。
“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枕梨湊近昨晚自己試圖救下來的那具尸體,面容已毀,紅線亂纏,怎么看怎么駭人,她將手緩緩撫上這人的腹部,微微按壓。
“姐姐,你摸,為什么這么奇怪?”
枕梨剛想叫她,扭頭就發(fā)現(xiàn)柳無眠就站在她身后,她微微頷首,萬面千相便從枕梨胳膊下脫落化為一把劍落在她手上。
劍鋒冰峭,一下割開這人的腹部,瞬間就有一堆胡亂纏繞的紅線猙獰而出,在地上爬來爬去。
枕梨連忙設了個結界將這詭異的紅線與兩人隔開,不過那在地上扭來扭去的紅線很快便偃旗息鼓,柳無眠用劍挑起一截細細端賞。
“是蠱。”
柳無眠斷定。
“蠱?所以這些紅線是從他們腹部爬出來的,而不是從外面將他們綁住的。”
“不錯。”柳無眠的目光落向那宅子里屋的方向,枕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居然看到那紅衣女人就坐在昨日的位置靜靜看著她們。
“她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枕梨低聲道,連柳無眠都沒察覺到這女人的出現(xiàn),看來此鬼的實力非同小可。
“從我們進來的時候。”
柳無眠回答了她的問題,目光卻緊緊盯著眼前玩?zhèn)愕倪@女人。
傘上的鈴鐺又開始叮叮當當?shù)仨?,枕梨捂住耳朵試圖抵擋她的蠱術。
柳無眠一動不動,萬面千相在她手中散發(fā)出幽幽寒光,一觸即發(fā)的氣氛里那女人似乎笑了:“終于等到一個有實力的人了?!?/p>
言畢,一團紅線直沖兩人面部而來,枕梨率先兩步上前設結界擋住這些如潮水般的紅線,柳無眠眉間微微一揚,手里的萬面千相呼嘯而出向那女人刺去。
枕梨看不到萬面千相是如何與那人戰(zhàn)斗的,只能盡全力抵擋這些紅線,冷不丁身后被柳無眠一拽功力潰散,她瞪大眼睛被柳無眠扯在身后。
原來是那把傘飛了出來。
傘柄盤繞著一條吐信子的雕塑蛇,掛著的鈴鐺如瘋了似的響。
柳無眠在它過來的一瞬間兩掌而避,那傘撲了個空,氣急敗壞飛到兩人上空不斷變大變大,落下的卻不是雨,而是密密麻麻銳利的針。
“站在原地,這些你能應付?!?/p>
柳無眠一手施法一手揉了揉枕梨的頭,枕梨連忙點點頭,甩出兩道符咒:“天雷劈!”
那雷電在密密麻麻的針中驟然爆發(fā),形成一道屏障將枕梨護住,又以肉眼不及的速度攀巖而上直沖那傘撲去。
柳無眠也在這時抽身而出鉆進那紅線中,枕梨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流來襲便運法抵擋,心下又是焦急萬分。
也不知道柳無眠和那女人誰更有勝算。
須臾,她聽到了一聲尖叫,而頭頂那傘也在這時支撐不住般溜了回去,她心下大喜連忙跑進里屋。
萬面千相插在那女鬼的胸口將她釘在墻上,俗語怨由心生,每個鬼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便是胸口,所以“鎖心喉”這一招是對付鬼怪最為有效的方法。
而柳無眠毫發(fā)無傷地看著枕梨跑進來,甚至端了杯茶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