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舊日陰影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秦晚的辦公桌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她面前攤開著從馬強公寓搜出的資料——警方昨天深夜的突襲只找到了空蕩蕩的房間和一堆被焚毀的文件殘片。唯一有價值的發現是一本藏在空調外機后面的筆記本，封面已經被雨水浸濕變形。

秦晚戴著乳膠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動著脆弱的紙頁。筆記本大部分內容已經被故意損毀，只剩下一些零散的記錄和數字。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頁上，呼吸為之一窒。

頁角有一行小字：“秦明教授指出TTX提取方法，見附錄。“

TTX——河豚毒素的縮寫。

秦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父親確實與這起案子有關，而且直接關聯到兇器的來源。這個認知像一塊冰滑入她的胃部。她迅速拍下這一頁，然后將筆記本放入證物袋。

“有什么發現嗎？“程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手里拿著兩杯咖啡，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顯然也沒怎么休息。

秦晚下意識將證物袋推向一邊：“還在整理。馬強很謹慎，大部分證據都被銷毀了。“

程默將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目光掃過桌上那些照片和文件：“你看起來像見了鬼。“

“只是累了。“秦晚接過咖啡，刻意避開他的目光。她還沒準備好分享關于父親的發現。

程默沒有追問，而是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我們拿到了馬強的電腦，技術科正在破解密碼。另外，我查了那棟住院樓的建筑記錄——“他從文件夾里抽出一份報告，“馬長河死前兩周提交過一份質檢報告，指出大樓地下室承重墻混凝土強度不達標。“

“醫院怎么處理的？“

“報告被當時的副院長壓下了。巧合的是，這位副院長三個月后'意外'墜樓身亡。“程默的指尖敲擊著桌面，“案子當時被定性為自殺。“

秦晚抬起頭：“又一個'巧合'？“

“我不信巧合。“程默的眼神銳利，“尤其是這么多起。“

兩人沉默地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在想什么——這不再是一起簡單的復仇殺人案，背后可能牽涉到系統性的腐敗和連環謀殺。

“我們需要查當年那棟樓的所有相關人員。“秦晚說，“建筑商、監理、醫院管理層...“

“已經在做了。“程默翻開筆記本，“建筑商是'宏遠建設'——還記得第二個死者王志遠嗎？他后來創辦的公司正是收購了宏遠的資產。“

秦晚的筆停在紙上：“所以王志遠可能直接參與了掩蓋質檢問題？“

“很有可能。而馬長河發現了問題，準備舉報，于是有人安排他在手術臺上'意外'死亡。“程默的聲音低沉，“馬強長大后發現了真相，開始復仇。“

“但為什么現在才動手？為什么等了二十年？“

程默搖搖頭：“這個問題只有馬強自己能回答。“

秦晚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拿出了那個證物袋：“我在馬強的筆記本里發現了這個。“

程默看完那行小字，眉頭緊鎖：“你父親教他提取河豚毒素？“

“我不相信父親會做這種事。“秦晚的聲音比預想的更為尖銳，“可能是馬強故意栽贓，或者...父親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利用了。“

程默沉思片刻：“你父親留下的資料中，有沒有關于河豚毒素的研究筆記？“

秦晚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我還在整理。“

這個半真半假的回答讓她心里一陣刺痛。事實上，她已經找到了父親關于河豚毒素的研究筆記，只是還沒勇氣面對其中的含義。

程默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出人意料地轉移了話題：“技術科剛發來馬強電腦的部分恢復數據。他最近頻繁搜索一個地址——城北的舊化工廠。“

秦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想干什么？“

“不確定，但那家工廠八十年代曾經生產過醫藥中間體，可能還存有一些化學品。“程默站起身，“我打算下午去看看。你要一起嗎？“

秦晚點點頭。她需要暫時離開這些令人窒息的檔案，做些實際的調查工作。

下午三點，他們驅車來到城北工業區。曾經的化工廠如今只剩下一片廢墟，銹跡斑斑的鐵門歪斜地掛在鉸鏈上，圍墻上爬滿了野藤。

“小心腳下。“程默率先跨過倒塌的圍墻，伸手扶了秦晚一把。他的手掌溫暖而粗糙，穩穩地托住她的肘部，直到確認她站穩才松開。

廠區內雜草叢生，幾棟低矮的廠房勉強保持著結構完整。他們謹慎地檢查每一棟建筑，最終在最角落的一個倉庫發現了近期活動的痕跡——新鮮的車轍印、幾個空食品包裝袋，還有一把被遺棄的掛鎖。

程默拔出配槍，示意秦晚跟在他身后。倉庫門虛掩著，里面昏暗潮濕，彌漫著化學藥品的刺鼻氣味。陽光從破損的屋頂斜射進來，照亮了角落里的簡易工作臺。

工作臺上擺放著蒸餾裝置、幾個標著危險符號的瓶子，以及一本攤開的筆記本。程默戴上手套，小心地翻看筆記，臉色逐漸凝重。

“他在自制河豚毒素。“程默指著筆記本上的化學方程式，“而且已經成功了。“

秦晚湊近查看，專業的眼光立刻認出了這個精妙的提取流程。更令她心驚的是，筆記上的筆跡與父親研究筆記中的某些部分驚人地相似。

“這里。“程默翻到最后一頁，指著一張照片，“看來我們找到了他的下一個目標。“

照片上是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站在康泰醫院門口。背面寫著“林書豪“和今天的日期。

“現任副院長？“秦晚回憶著資料，“當年那場手術的實習生？“

程默點點頭：“看來復仇名單還沒結束。我們得立刻通知局里，加強對林書豪的保護。“

就在這時，秦晚注意到工作臺下有一個隱蔽的小冰箱。她蹲下身，拉開柜門——里面整齊排列著幾支密封的注射器，液體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程默...“她的聲音繃緊了。

程默立刻蹲到她身邊，倒吸一口冷氣：“足夠殺死一整個醫院的人。“他立刻拿出手機，“我呼叫支援，這里需要專業處理。“

離開倉庫時，秦晚的目光被墻角的一個舊文件柜吸引。柜門微微敞開，露出里面泛黃的紙張。出于職業習慣，她走過去查看，發現是一堆二十年前的建筑圖紙和質檢報告。

“程默，看這個。“她抽出其中一張圖紙，“住院樓地下二層的原始設計圖。但現在的醫院平面圖上，這棟樓只有地下一層。“

程默立刻湊過來，兩人的肩膀輕輕相碰。圖紙上清晰地標著一個被標記為“儲物區“的空間，但后來的版本中這個區域神秘消失了。

“一個不存在的樓層...“程默低聲說，“馬長河的質檢報告特別提到了地下二層的承重問題。如果有人想隱藏什么...“

“我們需要去康泰醫院看看。“秦晚說。

回程路上，車內的氣氛凝重。程默幾次看向欲言又止的秦晚，最終輕聲問道：“你想談談那個筆記本的事嗎？“

秦晚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那些方程式...確實有父親的風格。但我不相信他會教人制毒殺人。“

“也許他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程默溫和地說，“學術交流很容易被利用。“

秦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程默沒有武斷地評判，而是給了她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個體貼的舉動讓她心頭一暖。

“謝謝。“她輕聲說。

程默只是點點頭，繼續專注開車。但這種無言的默契比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更有力量。

回到警局，他們立即向張局長匯報了發現。張局長批準了對康泰醫院地下層的搜查，但警告他們：“動作要快，而且要低調。林書豪背后有不少關系，沒有確鑿證據前，不要打草驚蛇。“

夜幕降臨時，秦晚仍在實驗室分析從化工廠帶回的樣本。程默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兩盒外賣。

“你該休息一下了。“他將食物放在桌上，“已經連續工作十八個小時了。“

秦晚這才意識到自己餓得胃部隱隱作痛。她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樣本分析快完成了。這些確實是河豚毒素，純度很高。“

程默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打開飯盒推到她面前：“先吃。林書豪那邊已經安排了監視，暫時安全。“

飯盒里是她喜歡的清炒蝦仁和西蘭花，還有一小盒草莓酸奶——她偶爾會在加班時喝的牌子。秦晚有些驚訝程默竟然記得這些細節。

“謝謝。“她小口吃著，突然問道，“你為什么當警察？“

程默似乎沒料到這個問題，筷子停在半空：“家族傳統吧。我父親、祖父都是警察。“

“就這么簡單？“

程默的眼神飄向遠處：“也不全是。我十二歲那年，父親在追捕一個搶劫犯時殉職。兇手始終沒抓到。“他轉動手中的筷子，“我想完成他未竟的工作。“

秦晚第一次聽他說起私事，心頭微微一動：“所以你選擇了重案組。“

“嗯。你呢？為什么選擇法醫？“程默反問，“很少有女性愿意整天和尸體打交道。“

秦晚微笑：“正好相反。尸體不會說謊，不會背叛，他們只是安靜地等待你發現真相。比起活人...我更喜歡這種誠實的關系。“

“因為你母親的事？“程默輕聲問。

秦晚驚訝地看著他。

“抱歉，我查過你的背景。“程默有些尷尬，“職業習慣。“

秦晚搖搖頭：“沒關系。是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