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杳杳神秘兮兮地對著黃連說：“你猜我這次游歷收獲了什么？”

黃連坐到她身邊，俯身傾耳。張杳杳拿出儲物戒，忐忑地看向黃連：“我拿到了雪草，”她猶豫地說出，并看著黃連的反應，黃連只是稍稍驚訝，沒有過多的情緒，“我曾在古籍上看過，這種草可以治你身上的疤，我知道你當初給我的祛疤膏就有少量的雪草——我說過我早晚有一天會拿到能祛掉你身上所以疤痕的雪草的。”

黃連釋懷的笑了一下：“杳杳，謝謝你。我身上的疤痕太大，當年我父親遍尋天涯海角也只是找到幾兩雪草，杯水車薪，而且極難保存。后來這些已經失去大部分療傷效用的雪草全讓我加了其他草藥做成尋常的祛疤膏了。”

張杳杳拿出戒指，對著黃連很認真地說：“那你愿意相信我嗎？”

“愿意。”

“那你把后面的蓄水池放，你脫了衣服面具坐進去。”

黃連照做了，把屋后的蓄水池放干，他和張杳杳中間立了屏風。黃連把身上的衣物盡數去除走下池子。張杳杳隔著屏風打開儲物戒，將里面的雪草倒進蓄水池直到完全將黃連淹沒。黃連感到身上清涼，等睜開眼的時候已經被雪草淹沒，他在池中把雪草擠出汁液，敷在身上，第一遍疤痕變輕，第二遍，疤痕幾乎消失，第三遍疤痕徹底消失。一個時辰后，所有的雪草都變成了汁液。黃連從池中走出，換上池邊張杳杳早就給他準備好的的衣服出來。

張杳杳坐在廳中央喝著茶忐忑地等著結果。

黃連穿著修身華貴的衣服，顯得他整個豐神俊朗。他從門外走來，張杳杳看見他沒有戴面罩先是驚喜，等看清他的長相，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她努力調整自己，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

“阿連，我就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愿意身上的疤痕嚇著別人，現在你再也不用戴著面罩穿著長袍了。”

黃連也欣喜，他心底感激張杳杳。他現下的激動難以言表，只無語凝噎。

張杳杳努力拋開自己感情，笑著對黃連說：“阿連，我要去游歷很長一段時間，這次你可以多給我準備些藥草嗎？”

黃連察覺張杳杳笑意的勉強，問：“你是不是覺得有點失望，覺得我沒有你想象英俊。”

張杳杳看著他，收起笑：“沒有，你很英俊。”

“那你為什么像是在跟我道別。”

張杳杳轉過身，冷聲道：“那就要問問你白山聿白公子為什么用假名騙我了？”

黃連震驚，他沒想到張杳杳看到他的臉猜到了他的身份。他急忙走到張杳杳跟前解釋：“我不是有意騙你的。”

張杳杳面無表情地答：“我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你是白山聿，白山羽的孿生弟弟。”

“那我可以只是黃連，我這輩子只當商洛村的黃連。”

張杳杳看著眼前的人，眼里都是悲憫：“可是我不能只把你當作黃連。”

張杳杳走出了門，白山聿站在原地大聲問：“為什么？”

張杳杳停下腳步，低頭，眼淚滴落在地。

“他死在我的手下了。”

“他罪有應得。”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是我殺了他嗎？”

“我是我，他是他，我不想知道。”

張杳杳聽到，心揪著痛，沉默了一陣子。

“好。我要走了，以后......不，我們沒有以后。”

張杳杳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黃連提著一大箱藥追下山。

“杳杳，等一下。”

白山聿把手里的藥交到張杳杳手上：“謝謝你，此去多多保重。”

張杳杳提著藥箱走了。

接著的幾個月，白山聿除了出診就躲在山上的小屋借酒澆愁，直到家里來信告知母親病重召他回去。

白山聿回到景順門，直奔母親的房間。昏暗的房間里一個病容憔悴的婦人在咳血，白山聿蹲在床邊握住婦人的手給她把脈。

“你這是心氣郁結導致的病，看開點就好。”白山聿不帶感情地說。

關李黛咳得得更嚴重了，一邊拿手帕捂著嘴咳嗽一邊指著白山聿，白山聿給她拍背讓她順過氣來。

關李黛順過氣來，用虛弱的聲音指責白山聿的鼻子罵：“你哥哥被張杳杳殺了，你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咳咳咳......繼續跟殺死你哥哥的......咳咳咳......咳殺人兇手攪在一起，你......叫我......叫我如何看開。”

白山聿不想聽關李黛的指責，給她掖好被子離開了房間。

庭院中，白豐慶背手而立等著白山聿。

“張杳杳不愧是天師村的后人，居然能弄來足量的雪草祛了你身上的靈火疤痕。”白豐慶的話里帶著驚喜和算計。

白山聿越過他，徑直離開。白豐慶攔住他的去路。

“聿兒，羽兒沒了，為父就只剩你一個兒子了。你從小被靈火燒傷，毀了根基難以修煉，為父要振興景順門，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你哥哥身上，對你關心不夠。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你現在身上的靈火疤已經祛掉，為父尋靈藥為你再造根基，你也可以跟你哥哥一樣成為少門主。”

白山聿冷冷聽完白豐慶的話，不作反應，轉身離去。

沒多久，屋里傳來了一聲：“關夫人去了。”

頓時，景順門上下掛上白布。

靈堂內，白豐慶白山聿披麻戴孝。

白山聿在景順門的玉溪山待了49天后，便打包行李離開了。

白豐慶攔住他的去路。

“聿兒，你要去哪？”

白山聿繞開他繼續往前，白豐慶點穴定住了白山聿。

“你是想回商洛村做你的黃連，還是想改名換姓去追隨張杳杳？為父告訴你，你和她這輩子注定不可能。拋去她殺你兄長害你母親病死這些你不在意的點，你難道忘了你身上的靈火傷是在怎么來的嗎？你8歲那年，粘我粘的緊，我出去辦事，你悄悄跟在我身后......”

白豐慶繪聲繪色地幫白山聿回憶著從前。

“夠了，那是你，與我無關。”白山聿大聲喝止白豐慶。

白豐慶繼續靠近：“是啊，是為父。你這幾個月過得很難受吧，以張杳杳的心性，應該也清楚你是你，羽兒是羽兒，那為什么還是沒有再到訪過商洛村了呢？我想，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3年前發生了什么？聿兒，所以，就算你化名黃連，也改不了你是我白豐慶兒子的這個事實。”

白山聿痛苦地閉上了眼。

“來人，帶少爺回他的院子，沒我的允許，不許放他出來。”

白山聿被白豐慶關在了玉溪山。

他思念張杳杳，回憶著從前的點點滴滴，只覺他們之間天塹無涯。那些思念浸入骨髓，讓他時刻疼痛，他頹廢地坐在桌前逼迫自己打起精神來，他翻著桌上的醫書，腦里都是張杳杳的影子。

他8歲被火燒傷，父親也曾為他遍尋名醫，也僅能保住小命，再也無法修煉。父親需要的是一個能光大景順門的兒子，不是他這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于是開始放養他，開始哥哥還會照顧他，后來就冷眼相待，惡語相向。父母都知道哥哥經常惡作劇般倒掉他的藥，把他關起來，甚至故意拿靈火嚇他。他們選擇視若無睹，他向父母告狀尋求公道，父母充耳不聞。他成宗門棄子，沒有人管他的死活。他自己卻想活著，久病成醫，逐漸對學醫產生了興趣。他10歲那一年，長著山羊胡的江湖游醫到了山下的鎮子。他又一次被山上的人冷嘲熱諷，一氣之下跑下山。他目睹醫士高超的醫術，跟在他身后，懇求他收自己為弟子。游醫開始不肯，并把他送回山上。

他偷跑出去追隨游醫，于是游醫便上山從他父母身邊帶走了他。他父母沒有半點不舍，反而有點眼不見為凈的意味，像是拋累贅似的送走了他。

從此以后他化名黃連跟著游醫走南闖北，游醫偶爾會帶他回玉溪山，但也厭惡那里。

后來，江湖游醫老了，死在了江湖。他找了片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游醫，成了新一代的江湖游醫。

他覺得自己就是黃連，可是他覺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