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猛虎已撲到身前。孫如燕下意識閉上雙眼,卻在剎那間嗅到一股熟悉的煙草味。她顫抖著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令血液瞬間凝固——哪里還有什么猛虎,撲面而來的竟是魏老板!他扭曲的面孔猙獰可怖,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兇光。
“救命!”孫如燕聲嘶力竭地尖叫,尖銳的喊聲撕破了夢境的虛妄。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粗氣,顫抖的手摸向額頭,滿手都是黏膩的冷汗,胸腔里的心跳聲仍如擂鼓般震耳欲聾。
孫如燕蜷縮在床上,膝蓋緊緊抵住胸口,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恍然驚覺,身側的床鋪一片冰涼,任不易并不在身邊。她拖著疲憊的身軀下了床,在客廳、客房、陽臺來回踱步,每一步都帶著期待與不安,可始終不見任不易的蹤影。只有客廳墻上的掛鐘,“嘀嗒嘀嗒”地數著時間,此刻已是凌晨五點,窗外的天際泛起魚肚白,任不易徹夜未歸。
她扶著沙發緩緩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邊緣的褶皺,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突然,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她這才驚覺自己只穿著單薄的睡衣,赤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而任不易的失蹤,像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
冷風從陽臺縫隙鉆進來,卷起茶幾上一張泛黃的合照。照片里,他們在游樂園笑得燦爛,任不易的手緊緊摟著她的肩,那時的承諾還滾燙,此刻卻比腳下的瓷磚更冷。
她顫抖著拾起照片,指甲在任不易的笑臉處劃出一道裂痕,忽然想起他曾說“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護著你”,可如今,塌下來的不是天,是他親手筑起的信任高墻。
照片邊角微微卷起,像是被歲月啃噬的承諾。她將照片緊緊貼在胸口,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任不易的笑顏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
窗外的風越發凜冽,裹挾著零星雨點敲打著玻璃,將黎明前的寂靜撕扯得支離破碎。雷聲隱隱在云層深處滾動,孫如燕忽然注意到照片背面有道歪斜的鉛筆字跡。借著昏暗天光辨認,是任不易三年前寫的“此生不負”,如今墨水暈染成模糊的灰痕,像被雨水泡爛的誓言。
她把照片塞進睡衣口袋時,后頸突然被冷風灌得發僵,這才發現陽臺推拉門不知何時被吹開,雨點正順著門縫蜿蜒成銀色細流,在瓷磚上匯成蜿蜒的淚痕。
她抱著雙臂瑟瑟發抖,忽然瞥見照片邊角翹起處還粘著半枚褪色的游樂園徽章。那是任不易當年排了兩小時隊,在射擊攤位贏來的小玩意,曾被她鄭重其事地收在首飾盒底層。如今這枚銹跡斑斑的徽章,倒像是他們愛情最諷刺的注腳。隨著陽臺門被風撞得哐當作響,孫如燕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泛起的腥甜混著咸澀的淚水,在舌尖釀成苦酒。
孫如燕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的手機,心中涌起一絲期待,可打開手機后,沒有任何消息與未讀微信,她的心瞬間沉入谷底。這一夜,任不易竟未與她有過絲毫聯系。
她顫抖著手指撥通任不易的電話,聽筒里傳來機械冰冷的提示音:“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她憤怒地將手機狠狠摔在沙發上,咬牙切齒道:“任不易,你竟敢一夜未歸,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癱坐在沙發上,胸口劇烈起伏,望著窗外漸漸明亮的城市,心底的絕望如潮水般蔓延。茶幾上的相框歪倒著,映出她蒼白扭曲的臉。孫如燕機械地撿起手機,又放下,反復查看通訊錄里任不易的名字,最終把手機緊緊抱在懷里,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曾經的溫度。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兩人曾經的點點滴滴,直到困意襲來,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孫如燕在一陣頭痛中醒來,喉嚨干得發緊。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空氣里混著潮濕的泥土味。她摸了摸身旁依舊空蕩蕩的位置,殘存的夢境還在刺痛神經——夢里任不易牽著她的手在游樂園奔跑,醒來卻只剩自己蜷縮在沙發上,手機屏幕漆黑如深淵。她踉蹌著起身倒了杯水,玻璃杯觸到唇時才發現手在發抖,水順著嘴角滴在睡衣前襟,洇出深色的痕跡。
直到夕陽的余暉染紅半邊天,臨近晚飯時分,任不易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家。
他腳步虛浮,滿身酒氣,通紅的雙眼與微醺的神態,都在訴說著昨夜的放縱。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響驚得孫如燕渾身一顫,她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睡衣下擺還沾著昨晚的淚痕。
任不易歪歪斜斜地倚在門框上,領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襯衫第二顆紐扣不知去向,露出大片蒼白的皮膚,袖口還沾著暗紅的酒漬。
孫如燕死死盯著任不易袖口的酒漬,那暗紅的顏色像極了她昨夜咳在掌心的血痕。她深吸一口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整整一天一夜,你就這么瀟灑?”
話音未落,任不易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水味混著酒氣撲面而來,刺得她眼眶發酸。她的手指死死攥著沙發邊緣,指節泛白,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和朋友喝酒需要徹夜不歸?身上的香水味也是朋友留下的?任不易,你當我是傻子?”
任不易眼神閃躲,別過臉去不愿與她對視,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上的線頭,沉默片刻才悶聲開口:“不就是一夜沒回家,至于這么上綱上線?”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像根刺狠狠扎進孫如燕心里,讓她積攢的委屈瞬間決堤。
孫如燕盯著他松垮的領帶和凌亂的襯衫,胸口劇烈起伏:“香水味也是心里悶?你知不知道我一夜沒睡,以為你出了事!”她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任不易,我們結婚時說好要互相尊重,你現在算什么?”
任不易嗤笑一聲,抓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支,打火機“啪嗒”炸開火星,橘色火苗映得他眼底一片陰翳:“尊重?能當飯吃?魏老板的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出面陪個酒,訂單穩了!”他煩躁地抖落煙灰,煙灰簌簌落在嶄新的波斯地毯上,“整天裝清高,公司都快撐不下去了,你就不能為這個家做點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