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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靖康北狩之婉婷傳

第3章風(fēng)雪夜行,血色祭歌

第三天,宣和九年的第一場暴風(fēng)雪,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席卷而來。天空鉛灰一片,仿佛要壓垮大地,呼嘯的狂風(fēng)卷著雪花和細(xì)密的冰晶,發(fā)出令人膽寒的尖嘯。

那不是溫柔的飄雪,而是夾雜著冰晶的“白毛風(fēng)”,像無數(shù)把鋒利的刀子,呼嘯著穿過囚車的木柵欄,無情地刮在所有暴露的肌膚上,瞬間就凍得發(fā)疼發(fā)麻,失去了知覺。那冰晶細(xì)小而堅硬,打在臉上如同被砂石擊打,又疼又冷。囚車沒有任何絲毫遮擋,我們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風(fēng)雪中,感覺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微塵,隨時可能被狂風(fēng)吹散,毫無抵抗之力。宮女們像受凍的幼獸般擠在一起取暖,身體緊貼著身體,分享著微薄的體溫,卻依然無法阻止那種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徹骨寒意,仿佛體內(nèi)的血液都要被凍結(jié)。呼出的白氣在眉毛、發(fā)梢和睫毛上迅速結(jié)成了霜,仿佛給每個人的臉上覆上了一層絕望的白紗,遮住了曾經(jīng)鮮活的面容。春桃的嘴唇已經(jīng)凍得發(fā)紫,干裂得像老樹皮,發(fā)出微弱的呻吟聲,婉婷把她冰涼得像冰塊的手塞進(jìn)自己單薄的衣襟里,希望能給她帶來一絲微弱的溫暖,但她的手也冷得像冰。

車隊在這種極端天氣下,行進(jìn)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吱呀作響的木輪在厚重的積雪中艱難轉(zhuǎn)動,每前進(jìn)一步都像是在耗盡生命,又像是在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掙扎。到了中午,金兵甚至沒有停車用飯,只是往囚車?yán)锶恿藥讐K凍硬得像石頭的干糧。婉婷分到的是一塊黑乎乎、混著麩皮的餅子,咬上去帶著冰碴,像在啃木頭,難以下咽,卻又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吞咽下去。

“吃…吃不下…”春桃虛弱地?fù)u頭,她的眼睛半睜著,失去了往日的靈動,眼神空茫,仿佛靈魂已經(jīng)飄遠(yuǎn)。她的身體燙得嚇人,卻一直在打冷顫。

婉婷將麩餅掰成小塊,硬塞進(jìn)她嘴里,聲音低啞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qiáng)迫,像在命令一個孩子:“咽下去,春桃。別吐出來。不然會死。”活下去,成了此刻唯一也是最艱難的任務(wù),它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悲傷,成為心底最硬的石頭。為了活下去,任何尊嚴(yán)、體面都可以暫時拋開。

小環(huán)的情況更糟。她發(fā)起了高燒,小小的臉頰燒得通紅,像兩朵不健康的紅暈,卻不停地喊冷,身體抖得像篩糠,發(fā)出微弱的嗚咽。蘇小小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用自己單薄的身體給她取暖,那雙曾經(jīng)彈奏出動人旋律的手,此刻只是溫柔地?fù)崦…h(huán)滾燙的額頭,嘴里輕聲哼著一首婉婷從未聽過的蘇州童謠,調(diào)子哀婉溫柔,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憐惜和安撫,仿佛在用歌聲驅(qū)散小環(huán)體內(nèi)的寒冷和痛苦。柳兒終于放下了對婉婷的敵意,或者說,在生死面前,個人的恩怨和誤解變得不再重要,她們都只是被困在同一條船上的落難者。她艱難地脫下自己唯一一件夾襖,給小環(huán)裹上,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和擔(dān)憂。在這極端的苦難中,我們這些曾是仇敵、曾有隔閡的女人,在某種程度上,又重新成為了互相取暖、互相扶持的同伴,盡管這份溫暖如此微弱。

傍晚時分,車隊終于在一片松林邊停下,結(jié)束了這仿佛沒有盡頭的一天。松樹在風(fēng)雪中搖曳,發(fā)出低沉的呻吟。金兵們動作麻利,他們用從我們宋人宮殿里拆下來的木材和帳篷,迅速搭建起了他們的營地。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燒,橘紅色的火光映照著周圍白茫茫的雪地,帶來些許暖意,卻更顯得我們所在的囚車區(qū)域冰冷和黑暗,像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與金兵營地的喧鬧和溫暖形成了刺骨的對比。沒有人理會囚車?yán)锏膶m女,我們甚至沒有被允許下車活動,只能繼續(xù)蜷縮在狹小的空間里,像被遺忘的貨物,等待著未知的命運。婉婷透過柵欄,看見不遠(yuǎn)處有幾個金兵拖著一具女尸往林子深處走——那是個試圖逃跑的宮女,今早還在隔壁囚車?yán)铮驗轶w力不支或者絕望而倒下了。她的身體僵硬,頭發(fā)散亂,被粗暴地在雪地上拖拽著,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那血痕蜿蜒向前,最終沒入黑暗的林影里,仿佛通往地獄。她被扔進(jìn)了林子里,像是處理一件無用的垃圾,卑微得連名字都不會被記住,她的生命,在這亂世如此輕賤,輕賤得讓人心寒。

“婉娘…”春桃突然抓緊婉婷的手,指甲深深掐入她的肉里,帶來一陣疼痛,卻讓她感到春桃還活著,她的生命還在延續(xù),“你看…”

順著她的目光,婉婷看見一個陌生的金兵站在囚車外。他身材高大,卻不像其他金兵那樣粗壯笨重,反而有種松柏般修長的挺拔,在風(fēng)雪中顯得格外醒目,像一把出鞘的劍。他穿著與其他金兵相似的皮毛衣甲,但他的臉部隱藏在皮帽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那雙眼睛如同漆黑的深潭,深邃而平靜,沒有其他金兵常有的那種兇殘或淫邪,反而帶著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疏離感和審視,像是在觀察著這群困獸,又仿佛在等待著什么。他沒有靠近,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仿佛與周圍的金兵格格不入。

金兵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動作迅速而隱蔽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塞進(jìn)柵欄縫隙,然后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過身,融入了營地的黑暗中,仿佛他從未出現(xiàn)過,像一個短暫出現(xiàn)的幻影,帶來了希望的種子。

婉婷警惕地等了一會兒,確定他走遠(yuǎn)了,才小心翼翼地?fù)炱鹉莻€布包。布包上還帶著那個金兵身體的余溫。打開一看,里面是幾塊晶瑩的蜂蜜糖和一小包散發(fā)著草藥清香的藥粉。還有一張折疊的字條,上面用流利的漢字寫著:“治風(fēng)寒。勿忘故國。”

婉婷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電流擊中。漢字?勿忘故國?這個金兵…他不是普通金兵!他是漢人?還是契丹人?他為何要幫我們?他的出現(xiàn),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籠罩在她心頭的黑暗,帶來了疑問和希望。

“這是…”蘇小小湊過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誰會給俘虜送藥?還…還寫著漢字…”

婉婷搖搖頭,沒有多說。小心地嗅了嗅藥粉,是熟悉的草藥味——川芎、白芷,確實是驅(qū)寒治病的方子,能救小環(huán)的命,也能緩解春桃的病情。她將藥粉分成兩份,一份摻在雪水里,給發(fā)高燒的小環(huán)服下,另一份留給了另一個病情較重的宮女。蜂蜜糖不多,但每一塊都像珍寶,在這樣的寒冷中能帶來一絲甜意和熱量,也能補(bǔ)充一點體力。婉婷還是分給了每個人一小塊,包括柳兒。輪到她時,柳兒的眼神依然復(fù)雜,帶著審視和不解,但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糖,她的手冰涼而顫抖。

“昨天…是我話說重了。”她低聲說,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懊悔,在風(fēng)雪中顯得格外微弱,卻也帶著一絲難得的柔軟。

婉婷搖搖頭,把糖塞進(jìn)她手里:“我們都害怕。沒有誰是容易的。”她明白柳兒的憤怒源于絕望,源于對金人的仇恨,也源于對她“順從”的不解。但在這個時候,互相傷害毫無意義,只有抱團(tuán)取暖,才能有一絲活下去的機(jī)會。

這是實話。在這冰天雪地里,在這豺狼環(huán)伺的營地,我們這些曾經(jīng)養(yǎng)尊處優(yōu)或謹(jǐn)小慎微的女人,除了彼此,一無所有。一點點的善意和溫暖,都顯得彌足珍貴,像瀕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像黑暗中唯一的光。

夜深了,風(fēng)雪越來越大,呼嘯著穿過囚車,像鬼魂的低語,又像野獸的嚎叫。囚車沒有任何遮擋,雪花從柵欄縫隙鉆進(jìn)來,在角落堆積,很快就覆蓋了底板,冰冷刺骨。宮女們擠在一起,身體緊貼著身體,分享著那微弱的體溫,像一群瑟瑟發(fā)抖、被困在籠子里的羔羊,只希望這場風(fēng)雪能快點過去,能捱過這個漫長的冬夜。婉婷睡不著,腦子里混雜著過去的畫面——貴妃娘娘的血色牡丹、汴京的廢墟、百姓的唾罵——和未來的恐懼,還有那個神秘金兵的身影和“勿忘故國”的字條。借著微弱的雪光,她看見那個送藥的金兵在營地邊緣巡邏,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獨,仿佛與周圍的金兵格格不入,像一個獨自走在黑暗中的旅人,守衛(wèi)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突然,一陣騷動從主帳方向傳來,打破了冬夜的寂靜。完顏烈醉醺醺的吼聲穿透風(fēng)雪,顯得格外刺耳和充滿了威脅,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粗野:“把那個彈琴的帶過來!老子還沒聽夠!讓她好好伺候!”他的聲音中帶著酒精催化出的粗野和欲望,像一只發(fā)情的野獸在咆哮,讓人感到一陣陣惡心和寒意。

婉婷的心頭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抓住了蘇小小的手,那只手冰涼徹骨。蘇小小身體一僵,臉上瞬間變得慘白,眼睛里閃過一絲巨大的恐懼,但很快,那恐懼又被一種認(rèn)命和決絕所取代。幾個金兵提著燈籠,搖搖晃晃地走向我們的囚車,燈光在風(fēng)雪中搖曳,像幽靈的眼睛,預(yù)示著不幸的到來,他們的笑聲和污言穢語像刀子一樣割在耳膜上。他們粗暴地打開門鎖:“彈琴的!出來!大人要你!”

蘇小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但她沒有哭喊,沒有掙扎,也沒有求饒。她平靜地整了整衣襟,那份在絕境中的從容和優(yōu)雅,比任何華服都更令人動容,也更讓人心痛。她知道自己無法反抗,反抗只會帶來更慘烈的后果,不僅是自己,也可能連累其他人。她將懷中片刻不離的古琴交給了婉婷,那琴身冰涼,卻沉甸甸的,像一個臨終的囑托,像一種無聲的傳承:“婉娘,替我保管好。”那句話輕得像羽毛,卻重得像千斤。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向了主帳,瘦弱的背影在風(fēng)雪中顯得格外單薄而決絕,像撲向火焰的飛蛾,明知死亡,卻義無反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而煎熬。主帳里隱約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時而急促,時而遲緩,夾雜著金兵們粗魯?shù)暮逍徒泻寐暎切┬β曄竦蹲右粯痈钤谕矜玫男纳希屗械揭环N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無力。婉婷緊緊抱著蘇小小的琴,那琴身依然帶著她身體的余溫,卻也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在她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記,滾燙而疼痛。一陣陣寒意從腳底竄上來——不是因為風(fēng)雪,而是某種不祥的預(yù)感,像一條冰冷的蛇,在她體內(nèi)盤旋,越纏越緊,幾乎讓她窒息。

約莫一個時辰后,琴聲突然中斷,緊接著,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叫劃破了整個夜空,那聲音充滿了痛苦、絕望和難以言喻的屈辱,讓人肝膽欲裂,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跟著哀嚎,風(fēng)雪都為之停頓。囚車?yán)锏乃腥硕俭@恐地跳起來,撲到柵欄邊,試圖看清發(fā)生了什么。主帳的簾子被粗暴地掀開,一個衣衫不整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是蘇小小。她的上衣被撕破大半,單薄的內(nèi)襯暴露在寒風(fēng)中,露出白皙的肩頭和手臂,上面有青紫的傷痕,嘴角流著血,頭發(fā)凌亂,眼睛里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卻死死抱著什么東西,緊緊地護(hù)在胸前。兩個金兵咒罵著追出來,他們的臉上帶著還未散去的淫邪笑意和惱怒,罵罵咧咧地要抓她回去:“賤人!跑什么!給臉不要臉!”他們污穢的言語,比他們的刀刃更讓人惡心,仿佛在談?wù)撘患优艿呢浳铩?/p>

“別過來!”蘇小小突然發(fā)出厲喝,聲音尖銳得像要刺破耳膜,充滿了絕望的決絕,她的眼神像受傷的母獸,帶著一種臨死前的兇狠和防備,“再過來我就——”

她舉起手中的東西,在篝火和雪光中閃著寒光——那是一塊鋒利的瓷片,不知她從哪里弄來的,或許是在帳篷里絕望中找到的唯一武器,或許是打碎了什么珍貴的器皿。她的眼神像燃燒著最后的火焰,帶著一種寧為玉碎的瘋狂和悲壯。

金兵們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加惡心的哈哈大笑:“呦!小娘子還挺烈!有意思!”他們顯然沒有把一塊瓷片放在眼里,只覺得更加有趣,帶著玩弄的心態(tài)繼續(xù)逼近,仿佛在看一場垂死掙扎的表演。

蘇小小看了囚車方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訣別、不舍,以及一種最后的囑托。婉婷從那一眼中,讀懂了太多東西——蘇小小把希望寄托在了活下去的姐妹身上。然后,她突然笑了,笑容帶著一種凄艷的悲涼,在血泊中顯得格外刺目,像一朵瞬間綻放又凋零的雪蓮。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沒有選擇與金兵同歸于盡,也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將手中的瓷片狠狠地劃向自己白皙纖弱的咽喉。

鮮血如噴泉般噴涌而出,在潔白的雪地上潑灑出觸目驚心的紅,像一朵在風(fēng)雪中瞬間盛開又瞬間凋零的血蓮,美麗而悲壯。蘇小小的身體緩緩倒下,手中的瓷片“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像一聲破碎的哀鳴。她的眼睛里最后的景象,或許是囚車中姐妹們驚駭?shù)哪槪蛟S是南方故國的方向,或許是她再也彈奏不了的琴。金兵們咒罵著踢了踢她的尸體,嫌棄地收回腳,悻悻地回去了,仿佛只是失去了一件可以隨意處置的玩物,沒有任何憐惜或敬畏。

囚車?yán)镆黄兰拧TS多人發(fā)出壓抑的哭泣聲,有人甚至嘔吐起來,將胃里那點可憐的食物都吐了出來。婉婷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雙手顫抖得厲害,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那份疼痛讓她保持著清醒。春桃在她身邊無聲地啜泣,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很快在寒冷的空氣中結(jié)成冰晶,掛在臉上,像絕望的淚珠。蘇小小的慘叫聲和她的死亡畫面,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每個幸存者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成為永恒的噩夢。

不知過了多久,金兵營地的喧囂終于完全平息,只剩下風(fēng)雪呼嘯和火堆燃燒的聲音。那個送藥的金兵悄悄來到蘇小小尸體旁,他沒有驚動任何人,仿佛只是路過。在微弱的火光下,婉婷看見他蹲下身,沒有碰蘇小小的身體,只是在她身邊做了一個奇怪的、肅穆的手勢——像是某種古老的、帶著敬意的祭奠儀式,充滿了對外族逝者的尊重,與剛才金兵的冷漠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然后他輕輕掰開蘇小小緊緊握著、已經(jīng)開始僵硬的手,取出一樣?xùn)|西,快步走向我們的囚車。

“給。”他低聲說,聲音被風(fēng)雪吹散,卻清晰地傳了過來,帶著一種沉重的肅穆和悲憫。他將東西塞進(jìn)柵欄,那東西帶著蘇小小身體的余溫和血腥氣,卻也帶著一份沉甸甸的遺志,“她最后握著的。”說完,他沒有停留,轉(zhuǎn)身快步消失在風(fēng)雪中,只留下一串很快就會被積雪覆蓋的腳印,仿佛他只是一個短暫出現(xiàn)的幻影,帶來了死亡的訊息和一份遺物,然后又消失回了黑暗之中。

那是一頁琴譜,已經(jīng)被蘇小小的鮮血浸透了大半,變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像一朵綻放在紙上的血蓮。借著微弱的雪光,婉婷認(rèn)出是《梅花三弄》的譜子,蘇小小最拿手的曲子。在譜子的邊緣,用血跡寫著一行小字,字跡有些扭曲,卻帶著刻骨的力量,像用生命寫下的血誓,字字泣血,觸目驚心:“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婉婷的眼淚終于落下來,砸在那頁染血的琴譜上,與蘇小小的血融為一體。那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被激發(fā)出的憤怒和決心,像被火焰點燃。她抬頭想對那個金兵道謝,想問他是誰,但風(fēng)雪模糊了視線,他已經(jīng)消失在黑暗中,了無蹤跡。

這一夜,囚車?yán)锏泥ㄆ暿冀K未停。蘇小小的死,像一把刀,割斷了許多人心底最后的希望,也像一盞明燈,點燃了某些人心底的仇恨。她用自己的生命,為所有活著的人,上了一堂最殘酷、最深刻的課。婉婷沒有哭,她的眼淚似乎都在剛才流盡了。她只是緊緊抱著蘇小小的琴和那頁染血的琴譜,那份冰冷和血腥,像蘇小小的囑托,像貴妃娘娘的遺言,像所有死不瞑目的冤魂的呼喚,在她心中凝結(jié)成了更堅硬的東西,那東西,叫復(fù)仇。她在囚車底板上,用那把偷來的匕首,劃下了第三道刻痕——這一道,刻下了蘇小小的名字,刻下了“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血誓,也刻下了自己永不磨滅的仇恨。

北狩,在血與雪的交織中,在屈辱與犧牲中,繼續(xù)著。每一天,都像在地獄里爬行,但每爬行一步,她心底的復(fù)仇之火就燃燒得更旺一分。

九面兔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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