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云林拖著疲憊的身軀結束了一天的辛勞歸來。
萊洛拉與羽逾簡單交接后,便將守夜的任務交給了自己和云林。
昏黃的燈火下,云林的臉龐帶著一日勞累后的倦意,卻依然堅毅地站直了身子。
萊洛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今晚就交給我們吧。”
云林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隨即與她一同開始了夜間值守的任務。
四周靜謐得只聽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沉睡,唯有他們二人在這片寂靜中堅守著自己的職責。
守夜時,萊洛拉幾次欲言又止,喉嚨里像是堵著一團棉絮,怎么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
云林卻一直靜靜地盯著溪水中的自己倒影,突然打破了沉默:“溫姐,中午跟著我的是你吧?”
萊洛拉猛地一怔,仿佛被揭穿了心底的秘密,那是一種本能的、難以掩飾的慌亂。
她張了張嘴,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啊……是……”月光灑在潺潺流淌的溪水上,波光粼粼間似乎也映照出兩人此刻復雜的心緒。
“能告訴我,你為什么那樣做嗎?他們給你的報酬明明……”萊洛拉剩下的話還懸在舌尖,云林卻已開口打斷:“就當他們欠我一個人情吧……”
云林俯身撿起一塊石子,在水面上輕輕一甩,石子跳躍著劃破水面,泛起層層漣漪。
待水面逐漸歸于平靜,他才緩緩轉頭,目光落在兩人的倒影之上,輕聲道:“溫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一個塵封在我心底、從未有人知曉的故事……”
“我和阿鶴來自一個寧靜的小村莊。
那里的天地雖小,卻滿載著無盡的溫馨與純真。
村子里的孩子們,僅需片刻便能從村頭嬉鬧至村尾。
村民們雖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但憑借著雙手辛勤勞作,自給自足,倒也過得幸福美滿。
村中的孩子大多都有兄弟姐妹相伴,他們常常結伴到田里采摘南瓜花,在那一片金黃之時刻中留下串串歡聲笑語。
待到夜晚降臨,繁星點點,孩子們便提著自制的小網兜出門去捉螢火蟲。
那些獨生子女的孩子啊,一旦抓到了螢火蟲或是蛐蛐,就會像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然后興高采烈地向小伙伴們炫耀,那眼中閃爍的光芒,比手中的螢火蟲還要明亮。
當然,也有拿著蛤蟆去嚇唬兄弟姐妹的情況,我也不例外……”云林低著頭,仿佛思緒飄回到了那個遙遠的過去,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阿鶴那時也是會被嚇得不輕的孩子之一呢。
你知道嗎,年幼的阿鶴呀,特別鐘情于螢火蟲那夢幻般的光芒。
當我和其他小伙伴晚上出門時,把小小的她放在田野間,她便能靜靜地望著螢火蟲出神一整晚,那模樣傻里傻氣的,卻又透著股純真。
而且,每至深秋時節,那片稻田宛如被大自然打翻的金色顏料盒浸染,沉甸甸的稻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泛起層層疊疊的金浪,美得令人心醉神迷。
夕陽余暉灑下,為這片豐收的盛景更添幾分靜謐與祥和,仿佛時間都因此放慢了腳步。
那是村子里每個人都翹首以盼的豐收之日。
陽光灑在金黃的麥浪上,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收獲的喜悅與希望,這一天,屬于每一個辛勤耕作的靈魂,他們即將迎來一年中最欣慰的。
“阿鶴年幼時,總是如同一條乖巧的小尾巴般緊緊跟隨著我。
無論我行至何處,她那小小的身影總會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她生性膽小,每逢過年放煙花之時,總是畏縮不前。
于是,我便拉著她的手,一同前往田野之中,將鞭炮放置于牛糞或是白菜之下點燃。
盡管偶爾她跑得慢了,身上被炸上了牛糞回家后免不了一頓責罵,但她依舊傻乎乎地跟在我身后,用那口齒還不太清晰的聲音喊著“哥哥”,這一聲聲“哥哥”里滿是依賴與信任。
當夜幕降臨,我與其他孩子帶著阿鶴一同前往稻田捕捉螢火蟲。
那片田野在夏夜的微風中搖曳生姿,無數螢火蟲于夜空中閃爍著幽光,宛如星子墜落凡間。
而阿鶴卻如同被這夢幻般的景象定住了一般,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眼中滿是純真的驚愕與喜悅。
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道:“你可千萬別亂跑,這四周可是有狼的,萬一被狼叼走了可就麻煩了。”
未曾想,阿鶴竟將我的玩笑話當了真,老老實實地站在那里,仿佛只要挪動一步就會招來不測。
不知過了多久,我回過神來時,發現阿鶴竟在那片螢光下睡著了,嘴角還帶著一絲淺笑,像是做著美好的夢。
當我離開后,心中突然泛起一陣愧疚,連忙折返回去。
只見阿鶴仍坐在原地,蚊蟲在她身邊嗡嗡飛舞,她的臉上、手上布滿了蚊蟲叮咬后的紅腫痕跡,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又強忍著不讓它們流下來。
我趕忙上前,輕輕拍打著阿鶴的肩膀,低聲哄道:“好了,我們回家吧,這里的小蟲子太調皮了。”
同時不忘叮囑她,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父母,不然會挨罵的。即便有時到家的時候她已經沉沉睡去,但那一晚的經歷卻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記憶之中。
后來,村子里有戶人家從集市上買回了一個大紅蝴蝶結給自家女兒佩戴。
阿鶴見到后,眼中滿是羨慕之色,那目光中仿佛藏著對美好事物的無限向往。
她不停地嚷著也要一個。
我看著阿鶴那充滿渴望的模樣,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存錢,去買一個更大、更好的蝴蝶結給她,讓那鮮艷的蝴蝶結映襯出阿鶴如花般的笑靨。”
云林稍作停頓,臉上洋溢的笑容未曾消散分毫:“你曉得嗎?阿鶴小時候特別喜歡吃肉包子呢。
她那圓潤的臉蛋兒,就像個可愛的小肉團子,和那肉包子還真有幾分神似。
每次我爹去集市趕集的時候,娘總會悄悄塞給我一些錢,特意叮囑我要給阿鶴多帶幾個肉包子回來。
不過呀,我心里還藏著個小秘密——我也一直在攢錢想給阿鶴一個驚喜。我想給她買個漂亮的蝴蝶結。
那時候啊,我就算著,只要我把劈好的柴拿去集市上賣,就能在阿鶴生日之前湊夠買蝴蝶結的錢。
日子在每天晚上捉螢火蟲、白天劈柴攢錢買蝴蝶結的忙碌中悄然溜走。
終于盼到了阿鶴生日這一天,我向娘親簡單道別后,便興沖沖地前往集市。
在集市那里,我精心挑選了一個又大又漂亮的蝴蝶結,它那絢麗的顏色仿佛能映照出我對阿鶴滿滿的祝福;還買了好多肉包子,熱騰騰的香氣縈繞在鼻尖,讓我滿心都是即將帶給阿鶴驚喜的喜悅。
我腳步輕快,懷揣著這份心意往家的方向走去,腦海里滿是阿鶴見到這些禮物時驚喜的模樣,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鶴……”
云林的眼神陡然黯淡下去,雙手亦不受控制地攥緊,仿佛被卷入了往昔那痛苦得難以言說的回憶旋渦之中。
“我卻見到了此生最不愿目睹的一幕……整個村子宛如人間煉獄,房屋盡毀,斷壁殘垣間散落著村民不完整的軀體,鮮血幾乎染紅了大地,而那些怪物正發出令人膽寒的咆哮聲,在這血腥之地肆意橫行。
我為阿和精心準備的驚喜在那一刻掉落于地,可我無暇他顧,腦海里唯有那一絲執念在瘋狂地吶喊:‘我一定要找到父母和阿鶴,一定要……’
‘爹!娘!阿鶴!’我跌跌撞撞地沖進家門,眼前的景象卻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將我僅存的理智都凍結。
父親橫臥在地,那本該完整的身軀此刻竟失去了四肢,腹部更是被殘忍地咬開,內臟散落一旁。
鮮血如盛開的惡之花,蔓延在地面,染紅了原本潔凈的地板。
母親躺在床上,曾經溫柔的模樣已蕩然無存,只剩下森森白骨靜靜躺臥,仿佛死神早已在此駐足良久,而那浸透了鮮血的床鋪,似是訴說著一場慘絕人寰的悲劇。
阿鶴蜷縮在被子底下,母親用最后的力量將她緊緊護住,此時的阿鶴毫無意識地昏迷著,我不知道在這之前發生了什么,是什么樣的恐懼讓她如此,又是什么樣的力量讓母親拼盡最后一絲力氣也要保護她。
這一幕幕,如同鋒利的刀刃,一下下切割著我的心,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昔日里那片充滿歡聲笑語的村子,此刻仿若在眨眼間化作了人間煉獄。
我無暇他顧,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些恐怖的怪物萬一再來可如何是好。
我慌亂而又堅定地背起阿鶴,腳步匆匆地逃離這個仿佛被詛咒籠罩的村子,每一步都似踏在未定的生死邊界上,心中滿是對未知前路的恐懼與對身后追來的怪物的提防。
那一天,暴雨如注,天地間仿佛只剩下無盡的水幕。
雨水肆意地打在我的臉上,順著臉頰滑落,與那止不住的淚水混雜在一起,讓我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淚。
我背負著昏迷不醒的阿鶴,在這狂風驟雨中艱難前行。
每一步都似有千鈞之重,可我只能咬牙堅持。
我不斷地輕喚著阿鶴的名字,聲音在風雨中顯得那么微弱、無助,同時不停地在心中默念:“沒事的,一定沒事的……”那話語不僅是說給阿鶴聽,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那顆瀕臨絕望的心……
我背著瘦弱的阿鶴,一路漂泊流浪。
夜幕降臨時,我們只能蜷縮在垃圾堆旁,用幾張破舊的紙板勉強遮擋如注的雨水。
阿鶴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每一聲咳嗽都像一把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咬著牙,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一家又一家地叩響陌生人的門扉,用近乎哀求的聲音懇求他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給阿鶴一點吃的吧,只要一點點就好……”
那聲音中帶著哭腔,卻不知有多少次被冷漠地拒之門外。
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絕不會放棄,因為阿鶴是我必須要守護的人。
‘哥哥,我好餓……’阿鶴趴在我肩膀上,聲音虛弱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卷走的枯葉。
在這流浪的日子里,我們早已嘗遍了饑餓與寒冷的滋味,能果腹的東西寥寥無幾,很多時候只能在垃圾堆里翻找些殘羹冷炙。
看著阿鶴那副快要支撐不住的模樣,我的心如同被鋒利的刀刃一下下割著,疼得難以呼吸。
我輕聲安慰著她,告訴她再堅持一下就好,然后鼓起勇氣向著一家包子鋪奔去。
可哪里料到,那搶奪的一幕被眾人發現,瞬間便有一群人如潮水般向我涌來。
他們憤怒地揮舞著拳頭,雨點般的擊打落在我的身上,而我滿腦子都是阿鶴那饑餓的模樣,哪怕被打得渾身疼痛,也咬牙承受著。
最終,那些人散去了,我手中緊緊攥著的布袋空空如也,連一個包子都沒能帶回給阿鶴。
不過,終于有一戶人家招募短期工,我便暫且在那里落腳。
報酬雖微薄,卻足以讓我填飽肚子。
尤為令人感到溫暖的是,那家的侍女姐姐們,對待我們這些短工,總是帶著溫柔與耐心,仿佛春風拂面般讓人感到舒心。
然而,安寧的日子如曇花一現。
有一回,當我幫主人家干完活歸來時,映入眼簾的卻是阿鶴倒在地上的一幕,周圍圍聚著一堆人,他們對著阿鶴指指點點,臉上滿是厭惡與恐懼。
我從旁人的口中得知,阿鶴突然犯了病,還咬傷了好些人。
我心急如焚地沖上前去,聲嘶力竭地喊著讓他們不要傷害阿鶴,可那些人的指責聲依舊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進我的耳朵,每一聲都似尖銳的刺,扎得我心里生疼。
當阿鶴倒在地上那一刻,往昔那些溫柔以待的侍女姐姐們仿若被邪魔附體。
她們望向阿鶴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和善與憐惜,而是帶著一種看待即將消逝生命般的冷漠,那目光中透著陌生與恐怖,似是將阿鶴視作了必死之人,曾經的溫情在瞬間蕩然無存,只留下令人膽寒的冰冷。
我一次次耐心地解釋著:“阿鶴她真的不是怪物。”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這個人似乎依舊固執己見,那冷漠的態度和驅趕的動作,分明在告訴我——他仍然執意要將我們趕走。
每一次的解釋都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微弱的漣漪后便再無波瀾,在這無聲的對抗里,我能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阿鶴就站在我身旁,她默默低垂著頭,纖細的身子仿佛在這無形的壓力下顯得更加單薄,她的沉默如同最沉重的嘆息,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頭,讓我的話語也漸漸變得哽咽而艱難。
我別無選擇,只能帶著阿鶴離開。
然而,在這途中,一群身著黑衣、行跡詭秘的人突然出現,向我們發起了刺殺。
每一寸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危險的氣息如影隨形地籠罩著我們。
在那命懸一線之際,幸得羽逾老大的父親與幾位昔日的老刺客將我們從險境中救出。
我深知,倘若這一次再猶豫退縮,阿鶴與我定會曝尸荒野,難逃一死。
于是,我跪倒在羽逾老大的父親面前,苦苦哀求。
他沉默不語,既未點頭應允,也未搖頭拒絕,只是目光深邃而莫測。
我只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帶著阿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慎便會失去這來之不易的生機。
隨后,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我成為了刺客組織中的一員,阿鶴亦選擇留在我的身旁。
那一年,我12歲,阿鶴9歲,稚嫩的我們,在這條充滿未知與危險的道路上,緊緊相依,邁出了堅定的一步。”
云林的聲音漸漸消散在空氣中,溪水在微風的輕撫下泛起層層漣漪。
萊洛拉靜靜地佇立著,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此時此刻,兩人仿佛被時間遺忘,只有那潺潺流水聲陪伴著這份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言川與澤玄的身影悄然出現,前來換班的腳步聲才打破了這片寧靜。
云林欲言又止地跟在萊洛拉身后,腳步顯得有些遲疑……
“溫姐……”
萊洛拉輕聲回應:“知道了,我不會告訴阿鶴的。天色已晚,馬上要下雨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溫姐!”云林抬起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