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的晨鐘剛響過第三聲，靈霽就被一陣清脆的“叮當”聲驚醒。推開雕花木窗，她驚訝地發現整座天庭正在上演一場奇妙的變形記——朱紅的綢緞像活物般自動鋪展開來，每經過一處建筑就綻放出金色的福字；廊柱上纏繞的靈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花結果，結出的竟是會發光的小燈籠。

“師姐快看！”霓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今日難得換了身鵝黃色襦裙，發間新簪的梅花簪隨著步伐輕顫，花瓣是用雷紋玉雕成的，每一片都流轉著細小的電光。“青蘿仙子差人送來的年禮，說是特意為師姐準備的。”

靈霽接過鎏金食盒的瞬間，盒蓋自動彈開。十二枚琉璃餃子懸浮而起，在屋內排成北斗七星陣。最奇妙的是每枚餃子餡都不同——有流動的星云餡、會發光的月華餡、甚至還有跳動著小火苗的旭日餡。

“第七枚藏著玄機。”霓珮指尖凝出一縷雷光，點在特定的餃子上。那枚星云餃子應聲裂開，掉出塊溫潤的玉牌，上面刻著：“酉時三刻，虹橋西側，獨往。”青蘿的聲音傳入識海：“事關仙尊新傷，務必獨來。”聲音末尾帶著幾不可察的顫抖。

窗外突然傳來清越的鶴鳴。九只仙鶴銜著朱紅請帖飛來，為首的仙鶴竟戴著小小的銀質面具——與玄霆平日戴的一模一樣。靈霽注意到這些仙鶴的飛行軌跡暗合雷部陣法，灑落的羽毛自動排成“酉時瑤池宴”五個金字。

“聽說玄霆仙尊三百年來從未參加過瑤池年宴？”幾個小仙娥躲在回廊下竊竊私語。

“可不是嘛，上次出席還是凌波仙子在的時候...”

“噓！據說是因為那年宴席上...”

靈霽的腳步微微一頓，耳尖動了動。霓珮見狀輕哼一聲：“師姐別聽那些閑話。師尊不過是不喜喧鬧罷了。”她說著從袖中取出個錦囊，“這是我用雷獸褪下的角做的金鈴，師姐掛在窗前可驅邪祟。”

靈霽接過鈴鐺，發現每個鈴鐺內壁都刻著細小的雷紋。最奇妙的是，當兩個鈴鐺靠近時，會自發地輕輕相碰，發出細雨般的沙沙聲。

“師姐準備了什么回禮？”霓珮突然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腰間的錦囊。

靈霽神秘一笑，從枕下取出兩個繡囊。給霓珮的繡著雷紋梅，輕輕一搖會發出細雨般的沙沙聲；給青蘿的則是青藤繞月紋，觸手生溫。

窗外飄來一陣清香。青蘿踏著晨露而來，手中捧著一株栽在星砂盆里的靈植。“歲寒三友中最難得的'月下雷竹'。”她將竹苗放在案幾上，“聽聞靈霽師姐近日研習雷系術法，此物可助...”

話音戛然而止。三人的目光同時被那株靈植吸引——竹苗頂端突然綻開朵小花，花蕊中竟蜷縮著個小小的、正在睡覺的雷電精靈。

·瑤池宴會

酉時的瑤池美得令人窒息。千盞琉璃宮燈不是靜止的，它們像一群靈動的游魚在水面穿梭，拖曳出的光痕交織成流動的星圖。每經過一位仙家，燈盞就會變幻顏色——經過老君時化作太極圖，路過月老則變成連理枝。

雷部席位被特意安排在蓮臺西側，案幾是朵雷云造型，桌面下時不時閃過電光。靈霽今日特意換了身新衣裳——月白色廣袖留仙裙看似樸素，但行走時裙擺會浮現出若隱若現的藤蔓暗紋，發間只簪了一支青玉纏枝簪，卻在耳后別了朵會隨心情變色的“七情花”。

“師尊來了。”霓珮突然捏緊她的手。

玄霆踏著雷紋而來，整個瑤池瞬間安靜了幾分。他今日一改往日素凈裝扮，銀發用嵌有雷髓珠的紫金冠束起，身著玄色繡金雷紋廣袖長袍，腰間懸著那枚從不離身的雷紋玉佩。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副青玉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卻讓線條分明的下頜更加醒目。

經過雷部席位時，仙尊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面具下的目光掃過眾人，在靈霽身上停留了一瞬。靈霽清楚地看到師尊的瞳孔微微擴大——他注意到她的七情花此刻正泛著淡淡的粉色。

仙樂驟響，七十二名仙子乘鸞鳥降臨。為首的青蘿今日格外不同，雨過天青色的留仙裙上繡著暗紋，細看竟是雷部密文。當她落在中央蓮臺起舞時，發間的青蘿花飾突然亮起——與此同時，玄霆衣襟上別的雷光花飾也同步閃爍。

“嘖嘖，連'同心雷蕊'都戴上了。”霓珮湊到靈霽耳邊，“聽說這要兩人共同降服雷獸才能煉制，一朵開兩處，千里共明滅...”

靈霽胸口發悶，不自覺地摩挲著袖中準備的禮物——一枚用甲木靈氣溫養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雷紋玉扣。原本想送給師尊系在劍穗上的，現在卻覺得拿不出手了。

三巡酒過，靈霽已經悶頭喝了好幾杯。當青蘿獻上一支“雷鳳來儀”舞后，玄霆竟破天荒地舉杯示意——雖然只是微微頷首，但足以讓靈霽心頭火起。

“弟子也...也要獻藝！”她突然站起來，在霓珮錯愕的目光中奪過樂仙的玉琵琶。

說是獻藝，實則醉步蹣跚。靈霽抱著琵琶轉了三圈，連弦都沒摸對，卻自得其樂地哼起小調。眾仙忍俊不禁，但出人意料的是玄霆并未制止——他單手支頤，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

當靈霽晃到主賓席前時，突然腳下一軟，整個人栽進玄霆懷里。在眾仙倒吸冷氣的聲音中，她仰起醉醺醺的小臉，手指輕輕拂過師尊的面具：

“師尊今日...真美...”

轟隆！

一道金雷當空劈下，靈霽直接被劈進瑤池深處的洗雷池。但在失去意識前，她恍惚看見——玄霆正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袖中掉出的雷紋玉扣，藏進貼身的暗袋里。

洗雷池的水比靈霽想象中更冷。

刺骨的寒意像千萬根銀針，順著毛孔扎進血脈。她緩緩下沉，長發在水中散開如藻，發間那朵七情花早已褪成慘白。頭頂的宴會燈火被水面扭曲，幻化成青蘿發間那枚青玉簪的形狀——與玄霆衣襟上的雷蕊交相輝映的模樣。

“傻瓜，怎么一動不動。”

低沉的嗓音裹著雷霆之力穿透水面。靈霽恍惚看見一道銀光劈開幽暗，玄霆的廣袖在水中展開如翼。他摘下面具的剎那，靈霽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蛛網般的黑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最嚴重的左頰已經浮現出鱗片狀的紫斑。

“師...尊...”靈霽的指尖剛觸到那些猙獰紋路，就被玄霆捉住手腕。師尊的掌心滾燙得不正常，與她冰涼的肌膚相觸時騰起縷縷白霧。

“用我的藥！”青蘿從懷中取出青玉瓶，指尖不經意擦過玄霆的手背。這個動作熟稔得仿佛演練過千百回，“這是用我們上次采的...”

“仙尊！您的毒又發作了！”

青蘿的聲音從岸上傳來。靈霽被抱出水面時，正看見她提著裙擺奔來，腰間玉佩與玄霆的竟同時泛出青光。更刺眼的是她腕間玉鐲——與玄霆此刻戴著的明顯是一對兒“同心鐲”。

“不必。”玄霆側身避開，卻讓靈霽發現了更驚人的秘密——他頸側有道月牙形印記，與青蘿眉心的花鈿一模一樣！

“他們是什么時候走得那么近了呢？”靈霽小聲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