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霽指尖剛觸及玉簡，整座雷獄突然劇烈震顫。靈霽腳踝的銀鈴?fù)蝗话l(fā)出刺耳鳴響，鈴身燙得驚人。她低頭看去，只見青銅巨棺震動間，九道鎖鏈破空而出，其中一道直取玄霆心口。
“師尊小心！”
玄霆旋身避讓，雷吟劍斬出三道金弧。卻在此時，他身形突然一滯——靈霽這才發(fā)現(xiàn)他后背早已被血浸透，那些看似裝飾的銀色雷紋，實則是封印傷口的血符。
“退后...”玄霆的警告還未說完，鎖鏈已纏住他的右腿。靈霽撲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卻被下墜的力道帶得一同墜落。侍劍童子驚呼著拋出捆仙索，卻被突然暴漲的黑氣絞成碎片。
急速下墜中，靈霽的衣袖被氣流撕得粉碎。她右臂桃紋灼痛起來，肌膚下浮現(xiàn)出清晰的青色脈絡(luò)。
“別用本源之力...”玄霆在風(fēng)中厲喝，聲音卻破碎不堪。他試圖結(jié)印，但指尖雷光剛亮起就被狂風(fēng)吹散。
靈霽充耳不聞，咬牙將五指插入右臂桃紋。鮮血涌出的瞬間，七根青藤破空而生，最粗的一根精準(zhǔn)纏住玄霆腰間。其余藤蔓如靈蛇般游走，在虛空中結(jié)成蛛網(wǎng)狀緩沖。
“孽徒！”玄霆被藤蔓拽到她身邊時，蒼白的臉上罕見地浮現(xiàn)怒容，“草木本源也敢這般揮霍？”
靈霽不答，只是更用力地攥緊藤蔓。她看見師尊腿上纏著的青銅鎖鏈正在蠕動，如同活物般往血肉里鉆。
攀爬比想象中更難。靈霽每次催生新藤，右臂就枯萎一分。到后來，她不得不用牙齒撕開傷口，讓鮮血繼續(xù)滋養(yǎng)藤蔓。
“停下?！毙蝗豢圩∷滞?，指尖雷光沒入她經(jīng)脈。靈霽渾身一顫，感受到一股溫和的靈力流入體內(nèi)——這分明是師尊在反輸本命真元！
“第三百零七條...”她聲音發(fā)抖，“禁長老自損根基救弟子?！?/p>
玄霆輕笑一聲，竟從袖中取出個玉瓶咬開塞子：“那這條呢？”烈酒氣息撲面而來，靈霽認(rèn)出這是雷部最珍貴的“九轉(zhuǎn)雷髓”。
她剛要拒絕，下頜就被捏住。玄霆將酒液灌入她口中，動作看似粗暴，另一只手卻穩(wěn)穩(wěn)托住她后腦。酒入喉腸，化作滾滾熱流涌向四肢百骸。
“師祖當(dāng)年...”玄霆突然貼近她耳畔，“也是這么喂我喝的?！?/p>
靈霽耳尖發(fā)燙，卻見師尊腿上鎖鏈突然收緊。金血滴在藤蔓上，竟讓枯枝綻出白花。那些花瓣飄落時，她恍惚看見每片花瓣都映著過往畫面：
初入師門時，玄霆對她嚴(yán)厲中隱藏的溫柔
幾次在她遇到危險時，玄霆及時的出現(xiàn)
每次受罰時，窗外那道若有若無的嘆息...
最后三百丈，藤蔓突然被黑氣腐蝕。靈霽眼睜睜看著玄霆的手從枝條上滑落，不假思索松手追去。
下墜中她抓住玄霆衣袖，卻聽見“刺啦”一聲——布料碎裂，只余半截銀鈴穗子還攥在掌心。
“接??！”她將穗子拋向玄霆，同時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腳踝銀鈴上。鈴身應(yīng)聲炸裂，九枚碎片如流星追向玄霆。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那些碎片在空中重組，化作一柄三寸小劍。玄霆接劍的剎那，劍身浮現(xiàn)星圖，正與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重合！
“原來如此...”玄霆突然將她拉到身前，帶著她的手結(jié)印，“這才是真正的《清心咒》?！?/p>
靈霽恍然大悟——那些年抄寫的數(shù)百遍咒訣，每一筆都是這封印術(shù)的筆畫！師徒二人的靈力通過相疊的手掌交融，小劍爆發(fā)出耀眼光芒，將青銅鎖鏈寸寸斬斷。
當(dāng)二人終于攀上崖邊，靈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她的右臂布滿枯紋，而玄霆的情況更糟——那些被鎖鏈勒過的傷口泛著詭異的青銅色。
“師尊的傷...”
“無礙?！毙蝗晃孀∷淖?，目光銳利地望向蹣跚跑來的侍劍童子，“別出聲?！?/p>
靈霽這才發(fā)現(xiàn)，童子眉心不知何時多了道鎖鏈狀的紋路。更可怕的是，他跑過的地方，青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金屬化...
靈霽的呼吸凝滯在胸腔。她看見侍劍童子每走一步，腳下的青草就泛起詭異的金屬光澤，如同被看不見的畫筆涂抹過一般。那些草葉不再隨風(fēng)搖曳，而是保持著被定格的姿態(tài)，在陽光下反射出冷硬的青銅光芒。
“別看他的眼睛。”玄霆的聲音如細(xì)絲般傳入她耳中，這是傳音入密的法術(shù)。師尊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劃動，靈霽辨認(rèn)出那是雷部最高級的暗號——“魔氣侵蝕”。
童子離他們只有十步之遙了。靈霽注意到他原本靈動的眼眸此刻蒙著一層灰翳，眼白處布滿細(xì)小的青銅紋路，如同鎖鏈的縮影。更可怕的是，他右手不知何時生出了尖銳的指甲，正無意識地刮擦著道袍下擺，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清風(fēng)，站住。”玄霆突然松開捂住靈霽的手，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威嚴(yán)。但靈霽敏銳地察覺到師尊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在結(jié)印，三道雷紋在他指間若隱若現(xiàn)。
童子果然停住腳步。他歪著頭，這個曾經(jīng)天真爛漫的動作此刻顯得格外詭異。“仙...尊...”他的聲音像是從銹蝕的銅管里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我...來扶您...”
就在童子抬腳的瞬間，玄霆左手猛然揮出。三道雷紋化作電光沒入童子眉心，那鎖鏈狀的紋路頓時劇烈扭曲起來。童子發(fā)出嚎叫，抱著頭在地上打滾，道袍下滲出青銅色的液體。
“走！”玄霆一把拽起靈霽。他動作看似粗暴，卻在接觸的瞬間將一股溫和的靈力渡入她枯萎的右臂。靈霽感到幾近枯竭的經(jīng)脈重新泛起暖意，但更讓她心驚的是師尊掌心異常的低溫——這根本不是活人該有的體溫。
身后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靈霽回頭瞥見童子的道袍被暴漲的身軀撐破，裸露的皮膚上爬滿鎖鏈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著，將他的血肉一寸寸轉(zhuǎn)化為青銅材質(zhì)。
“別回頭！”玄霆厲喝，同時甩出三道符箓。符紙在空中燃燒，化作雷光屏障擋在他們身后。屏障剛成型，就傳來重物撞擊的悶響，靈霽看見屏障表面凸出一張扭曲的人臉輪廓。
山路突然變得異常漫長。靈霽發(fā)現(xiàn)周圍的樹木也開始出現(xiàn)金屬化跡象，樹皮剝落處露出青銅光澤。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金屬化的植物正在緩慢移動位置，不知不覺中竟將他們逼向懸崖方向。
“師尊，路不對！”
玄霆腳步一頓，突然攬住她的腰縱身躍起。靈霽感到腳下一空，原來站立的地面已化作青銅尖刺破土而出。玄霆在空中轉(zhuǎn)身，雷吟劍出鞘，金色劍光如瀑布傾瀉而下，將方圓十丈內(nèi)的金屬化植物盡數(shù)斬斷。
“抱緊。”玄霆的聲音突然變得虛弱。靈霽這才發(fā)現(xiàn)他后背的傷口完全崩裂，那些血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青銅色。
她急忙環(huán)住師尊的腰，觸手一片濕冷。玄霆強提靈力御劍而起，但飛行軌跡已明顯不穩(wěn)。靈霽看見他脖頸處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鎖鏈紋路，正順著血管向面部蔓延。
“師尊，你不能再動用靈力了！”
玄霆沒有回答，只是突然掐訣加速。劍光劃破長空，遠(yuǎn)處終于出現(xiàn)熟悉的建筑輪廓——那是玄霆的居所。就在他們即將抵達(dá)時，一道黑影從云層中俯沖而下。
靈霽本能地抬手，枯萎的右臂突然迸發(fā)出最后一絲力量。三根青藤破皮而出，在空中結(jié)成盾牌。黑影撞在藤盾上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靈霽這才看清那竟是一只完全金屬化的仙鶴！
玄霆趁機帶著她墜入居所庭院。落地時他踉蹌幾步，終于支撐不住單膝跪地。雷吟劍插入青石板，劍身嗡鳴不止，似乎在為主人示警。
“開陣...”玄霆咳出一口泛著青銅光澤的血，“用我教你的...雷部總訣...”
靈霽急忙咬破手指，以血為墨在庭院四角畫出雷紋。最后一筆落下時，整個居所震動起來，七十二根雷柱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織成金色光罩。幾乎在同一時刻，無數(shù)金屬化的飛鳥撞在光罩上，爆出刺目的火花。
“去靜室...”玄霆撐著劍想要站起，卻突然向前栽倒。靈霽撲過去接住他，入手的分量讓她心驚——師尊的身體竟像青銅器般沉重！
靜室內(nèi)，靈霽小心地幫玄霆褪去外袍，倒吸一口冷氣。那些看似裝飾的雷紋下，是縱橫交錯的陳舊傷疤，最新的一道從右肩貫穿至左腰，傷口邊緣已經(jīng)完全變成青銅色，細(xì)小的鎖鏈狀紋路正從傷口向四周蔓延。
窗外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雷鳴，劇烈的震動讓靈霽不得不扶住藥柜才沒摔倒。玄霆卻猛地起身，不顧傷口崩裂望向窗外。
“天刑司的人來了。”他臉色變得異常凝重，“他們怎么會這么快...”
靈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云端立著十二道身影，清一色的玄鐵面具，黑袍上繡著血色雷紋。為首之人手持一面銅鏡，鏡光所照之處，連空氣都凝固成細(xì)小的金屬顆粒。
“是沖著青銅魔氣來的?！毙蝗蛔プ∷氖滞?，“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承認(rèn)見過青銅巨棺。雷獄今日的巡邏記錄...我早已做了手腳...”
話音未落，靜室的門被無形之力轟開。為首的黑袍人邁步而入，銅鏡直指玄霆胸前的傷口：“玄霆仙尊，解釋一下你身上的青銅魔氣從何而來？”
靈霽下意識擋在師尊身前，卻感到一股柔力將她推到一旁。玄霆不知何時已整理好衣袍站了起來，盡管臉色蒼白如紙，通身的氣勢卻讓天刑司眾人不約而同后退半步。
“本座需要向你們解釋？”玄霆的聲音不大，卻帶著雷霆般的威壓，“三百年前魔淵血戰(zhàn)，本座獨戰(zhàn)魔君三日時，你們天刑司在哪？”
銅鏡的光芒微微顫動。黑袍首領(lǐng)沉默片刻，突然轉(zhuǎn)向靈霽：“這位小友似乎也沾染了魔氣?！辩R光轉(zhuǎn)向她枯萎的右臂，“不如隨我們走一趟天刑司？”
“你敢！”玄霆周身突然爆發(fā)出刺目雷光，靜室內(nèi)所有金屬器物同時嗡鳴起來。靈霽震驚地看見師尊發(fā)梢泛起銀白，這是雷部最高秘法“引雷入體“的前兆——以師尊現(xiàn)在的傷勢，這無異于自殺！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遠(yuǎn)處傳來清越的鐘聲。黑袍人聽到鐘聲后明顯一僵，銅鏡光芒立刻收斂?！跋傻壅僖姟！彼幊恋乜戳搜坌?，“但此事未完，天刑司會盯著。”
待天刑司眾人離去，玄霆立刻噴出一口鮮血。靈霽扶住他時，發(fā)現(xiàn)他的體溫更低了，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金屬的冷冽。
“師尊何必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