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露水凝在琉璃燈罩上,靈霽提著燈轉過回廊時,忽見天幕裂開一道紫痕。那不是尋常雷電,而是九霄云外的“天罰之雷”——三百年來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魔尊隕落,一次是...
“師尊!”
靈霽手中食盒墜地,杏花酥滾落玉階。生死殿前的兩株老梅正在瘋狂落葉,枝干上浮現出蛛網般的金紋——這是雷部核心結界受損的征兆。
殿門在她觸及前自動開啟。玄霆背對殿門而立,素日里流瀉如瀑的銀發此刻竟被一道紫雷劈斷半截,斷發在地面扭動如活物。最駭人的是他左臂衣袖盡碎,露出的皮膚上爬滿紫色雷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心口蔓延。
“天刑司請出了'九霄雷劫令'。”玄霆的聲音帶著靈霽從未聽過的疲憊,“要查三百年前昆侖神木失竊案。”
靈霽右臂桃木紋突然灼痛。這不是她熟悉的陰雷靈躁動,而是一種更古老的共鳴。殿外傳來十二道玉磬連響——這是天界最高規格的傳喚令。
“你不能去!”靈霽一把抓住玄霆破損的衣袖,“那根本不是...”
玄霆轉身,靈霽倒吸一口冷氣。師尊眉心那道象征雷部尊位的金紋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蛛網狀的紫痕。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原本如星海般深邃的瞳孔,此刻竟映出青銅鼎的虛影!
“靈霽。”玄霆突然喚她全名,“你可還記得入門時我教你的第一道雷訣?”
“驚蟄訣?”靈霽突然明白過來,“你要我用它劈開...”
“不是劈,是照。”玄霆指尖凝出一滴金血,點在靈霽桃木紋上,“我要你用這滴心頭血為引,照出三百年前的真相。”
殿外雷云已壓至檐角。靈霽看見天刑司的青銅戰車碾碎云層,車轅上纏繞的正是與玄霆臂上同源的紫雷。
驚蟄訣引發的雷暴將半個雷部照得雪亮。靈霽站在陣法中央,右臂桃木紋中的青光與玄霆金血交融,在云端投射出巨幅光影。
景象逐漸清晰:三百年前的昆侖之巔,年輕的玄霆確實取走了神木殘枝——但并非偷竊,而是受西王母所托。畫面一角,有個紅衣少女被封印在冰壁中,容貌與靈霽有七分相似。
“那是...”靈霽右臂突然刺痛。
幻象突變。取得神木的玄霆并未返回天界,而是來到人間某處荒宅。院中老梅樹下,一個女童正在發高熱,右臂爬滿與紅衣少女同源的青紋。玄霆剖開神木植入女童手臂時,天際劃過一道紫雷...
“原來如此。”天刑司首座的聲音突然插入,“天尊當年私藏陰雷靈宿主,是為今日煉化道器?”
靈霽如遭雷殛。畫面最后定格在玄霆割腕取血,將半顆金光璀璨的道心融入女童心口——正是如今她體內跳動的那個!
“胡說!”靈霽炎帝鏡悍然出手,鏡光卻在天刑司眾人面前三丈處詭異地彎折,反向朝玄霆射去!
千鈞一發之際,斷發的玄霆突然笑了。他任由鏡光穿透胸膛,傷口流出的卻不是血,而是汩汩青光——與靈霽桃木紋中的能量同宗同源!
“靈霽。”玄霆的聲音突然在她靈臺響起,“現在明白為何總讓你抄寫雷部總綱了嗎?”
三百個晨昏的記憶如潮水涌來。那些枯燥的經文里,每一筆朱砂勾勒都是玄霆埋下的反咒;每頁被她抱怨“多此一舉”的雷紋裝飾,實則是克制紫霄神雷的關鍵!
“第三百六十四條。”玄霆在現實與靈識中同時開口,“雷部弟子,當以蒼生為念——”
這是總綱最后一句,也是唯一用金粉寫就的箴言。靈霽福至心靈,咬破指尖在虛空劃出血符。右臂桃木紋應聲而裂,三百道抄經時無意記下的雷咒騰空而起,在天幕拼成金色巨網!
“不!”天刑司首座終于變色,“這是...”
“西王母的'天羅地網'。”玄霆銀發無風自動,“你們要找的昆侖神木,不就在眼前么?”
靈霽這才驚覺,自己右臂迸出的青光在空中凝成了神木虛影。而玄霆體內流出的青光與之交融,竟重組出完整的昆侖神木形態——正是克制紫霄神雷的至寶!
紫雷潰散的景象震撼三界。靈霽跪在云頭,看玄霆以神木虛影為筆,在天幕重繪雷部金紋。他每落一筆,就有天刑司修士的青銅法器爆裂;每勾一畫,昆侖鏡影中就多一分真相。
最終浮現的畫面讓所有人沉默:三百年前西王母秘密召見玄霆,示警天刑司早已被域外天魔滲透。那截神木殘枝實則是封印天魔密鑰的道器,必須植入“天陰之體”才能激活——而靈霽,就是預言中那個容器。
“所以桃木紋發作時的疼痛...”
“是道器在成長。”玄霆終于露出疲憊,“就像小樹破土,總要頂開碎石。”
靈霽突然想起每次疼痛后,自己靈力都會精進幾分。那些她以為是玄霆暗中相助的突破,實則是自身道器蘇醒的征兆!
天刑司眾人潰逃時,靈霽在云端扶住搖搖欲墜的玄霆。他銀發間多了幾縷刺目的霜白,那是道器離體的代價。
“師尊的演技真差。”靈霽突然哽咽,“明明是為蒼生,偏要裝得像個竊賊...”
玄霆從袖中摸出塊杏花酥——今早跌落的那塊,不知何時被他悄悄拾起。酥皮已經碎了,露出內里昆侖雪水調的餡。
“第三百六十五條。”他聲音輕得像嘆息,“雷部弟子,當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