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拂,春意未眠。
離開畫廊時,街道已被橘黃的路燈照亮,車水馬龍在遠處熙攘作響,卻無法擾亂這兩人之間剛剛生起的溫柔氣場。
“你平時常來這一區(qū)域嗎?”艾莉森走在塞巴斯蒂安身側,長裙的下擺在夜風中輕輕蕩著。
“偶爾。”他回頭一笑,步伐從容,“不過今晚,我想帶你去個安靜點的地方,不吵,也不裝。”
他們穿過兩條街,拐入一條不那么喧鬧的巷子。那里藏著一家古老的小法式餐廳,沒有耀眼的招牌,只有一盞銅燈掛在門邊,燈下爬滿了常春藤。
“微光小館”。
門一推開,木質地板發(fā)出輕響,空氣中彌漫著橡木酒桶與黃油的香氣。服務生認出塞巴斯蒂安,立刻帶他們繞過靠窗的熱鬧區(qū),徑直走向最里面的角落——一張白桌布的小圓桌,吊燈灑下一圈溫暖的柔光,仿佛隱秘的舞臺。
艾莉森悄悄看了他一眼:“你很熟這兒。”
“嗯。老板的母親是我父親的老朋友。”他說得輕描淡寫,語氣中卻透著一種旁人熟悉又疏離的淡定。
她眨了下眼,笑著調侃:“這么說……你不只是熟客,還帶著點‘貴賓級別’的意思?”
他笑而不語,只是遞上菜單。
她也沒再追問,低頭看菜單,但心中卻開始悄悄盤算:這個男人,不只是有品位,似乎也有身份。
他們點了香煎扇貝配檸檬白葡萄酒汁、鵝肝燉蛋,以及一瓶霞多麗。晚餐還未上桌,酒卻已經(jīng)斟好。
“你剛才說你喜歡博物館。”她捏著酒杯腳,輕輕轉著,“我也是,不過我偏好童書插畫類展覽。”
“我知道。”他不動聲色地說,“你畫風很像‘莫里斯·桑達克’那批人,溫柔里帶一點野性。”
艾莉森挑眉:“你……居然知道桑達克?”
“我本科讀的是藝術史。”
她眨了眨眼:“不是金融?不是商科?”
“不是。”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但我最后還是進了家族企業(yè),算是……妥協(xié)吧。”
“家族企業(yè)?”艾莉森放下酒杯,“我能問一下,你是做什么的嗎?”
塞巴斯蒂安頓了一下,然后攤手笑了笑:“霍爾集團。我父親創(chuàng)辦的。”
艾莉森呼吸輕微一滯。
霍爾集團。
她當然聽說過——紐約最具影響力的地產(chǎn)與藝術投資集團之一,旗下?lián)碛袛?shù)家劇院、畫廊、甚至聯(lián)合贊助了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幾個展區(qū)。坊間流傳的“金領貴公子”,常常被掛在八卦頭條上的那個姓氏。
“你是……那個霍爾家的霍爾?”她語氣控制得很克制,但眼神中藏不住詫異。
“嗯。”他輕輕晃了晃酒杯,仿佛說的是別人,“我很少在第一面就提這個名字,太容易讓氣氛變得功利。”
“那為什么今天說了?”
他看著她:“因為你沒有問。”
艾莉森頓了頓,低頭輕笑了一聲。
“原來你不是不愿意說,是在等我露出野心。”
“不是野心,”他聲音低柔而篤定,“是看你會不會因為這個對我改變態(tài)度。”
她抬頭看著他,微微傾身,笑意里有些鋒芒:“那你希望我因此退縮,還是因此更感興趣?”
“我希望你對我感興趣,是因為我們聊得來,而不是因為我簽了幾份合約。”
氣氛陷入幾秒的沉靜,卻不尷尬。
他們繼續(xù)用餐,從音樂聊到童年,從畫冊聊到父母的期待。艾莉森不再掩飾自己對于“藝術與現(xiàn)實之間的掙扎”感同身受,而塞巴斯蒂安也毫不避諱地談起自己如何在董事會議桌上偷偷畫草圖,只為保住心里那一塊未被資本吞噬的自留地。
夜深,餐廳只剩下他們最后一桌。老板娘親自來問要不要甜點,塞巴斯蒂安禮貌地謝絕,然后起身替艾莉森披上外套。
“今晚謝謝你。”她在門口說,語氣變得輕一些,像是松動了心中的某個結。
“我才要謝謝你。”他回頭望了望那張小圓桌,眼神里有些依依,“我很久沒聊這么自在了。”
夜風撲面,街道安靜。車燈亮起,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
艾莉森看著他:“霍爾先生。”
他也看著她:“嗯?”
“我不在乎你家里有多少畫廊,但我在乎你今晚說的每一句話。”
塞巴斯蒂安怔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