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選在一間沿東河建起的玻璃屋餐廳,名字叫“水晶小館”,三面落地窗,能望見城市燈火倒映在水面上的光紋。
他們是一起從社區中心出發的,打車時兩人說說笑笑,話題從兒童插畫跳到紐約的老建筑,一直延續到進入餐廳的那一刻。
服務員引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艾莉森剛坐下,還能感覺到風從河面吹來時沾濕的味道。她換上了一條煙灰藍的長裙,腰線略高,披著一件白色針織披肩。她坐得挺直,手指輕捻著酒杯的底座,眼神卻落在窗外,似乎還未完全從白天的畫筆與童聲中抽離。
“你看起來像剛從水彩畫里走出來?!比退沟侔惨贿叿藛?,一邊瞥她一眼,“而且是印著封面的那種?!?/p>
“我覺得你今天說話有點太順滑了。”她揚了揚眉毛,但嘴角卻彎起一絲笑。
他們點了兩份燉牛肋排,前菜選了焦糖洋蔥湯和海鹽烤扇貝。酒是他推薦的——一瓶波爾多干白,不太濃烈,卻有溫潤余味。
飯間的對話比上次更多了一些肆意和調侃。
“你還寫詩嗎?”她忽然問。
“偶爾在會議室寫議程時順便?!彼蛄艘豢诰?,“不過沒人會愿意出版一個房地產商的十四行詩?!?/p>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還能被紐約時報藝術板塊追蹤報道?!?/p>
“你會為我畫封面嗎?”
“可能會。”她含笑看他,“不過你要忍受被我畫成一只長頸鹿?!?/p>
餐廳的燈光柔和,像一層薄霧罩在他們之間,每一次微笑都像不小心放進了琥珀里的氣泡,輕盈又有溫度。
飯后,他提議去河邊走走。她沒有拒絕。
他們肩并肩沿著人行步道慢慢走著。高樓的燈光映在水面上,隨著波紋一閃一閃地顫動著。城市仿佛褪去了白日的喧囂,只剩下這一刻安靜得近乎浪漫的夜晚。
走到一處平臺時,他停住腳步,轉過身看她。
“艾莉森。”他的聲音輕,卻格外認真。
她抬起頭,看進他眼中時,心跳莫名加快了半拍。
“這幾周,我一直在想該怎么對你說這些話?!彼f,“但現在我發現,也許不需要任何完美的鋪墊?!?/p>
她屏住呼吸,看著他,指尖在披肩下悄悄捏緊。
“我喜歡你?!彼蛔忠活D,語氣溫柔卻堅定,“我想要更多地了解你、靠近你,不止是朋友。”
艾莉森一時沒有回應。她低下頭,掩飾自己陡然泛紅的眼眶。
她心里涌起太多復雜情緒。她想告訴他,不只是他的身份令人望而卻步——她自己,也遠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她有太多不能說的事,不能展露的秘密。可她不能、也不愿——此刻讓這些思緒成為回應他真心的障礙。
她只是輕輕吸了口氣,慢慢抬頭。
“你知道我們來自兩個世界,對吧?”她的聲音低下來,帶著一絲謹慎。
“我知道?!彼p笑一下,眼神柔得幾乎要化開,“可我更知道,我想讓我們擁有一個共同的世界。”
那一刻,什么理智的堅持都變得模糊了。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指,緩緩點頭。
沒有“我也喜歡你”的字眼,卻勝過萬語千言。
他牽緊她的手,低頭在她額前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那晚他們回到了他座落在湖邊的一所別墅,風景優美,就像兩人的心情一樣。
一切都緩慢、自然,如同空氣中融化的夜色。他替她倒了一杯熱水,她給他披上落地燈下的薄毯。然后是不知誰先靠過去,誰先輕輕扣住了誰的后頸。
吻在沉默中開始,也在沉默中蔓延。沒有多余的語言,只有心跳聲逐漸靠攏。
她的指尖劃過他頸側,他的掌心輕覆她后背。他吻她時小心又專注,仿佛害怕破壞什么神圣的東西。他們在柔軟的沙發上纏綿,像夜色將兩顆心緩緩包裹、溫熱、融合。
燈未熄,窗外夜色深濃,城市悄無聲息地躺在他們腳下,而他們卻仿佛住進了另一個獨立的小宇宙。
之后的日子,像是打開了一個新的章節。
他每天清晨給她發來“早安”,有時會附上一張咖啡泡沫上的笑臉自拍;她會在深夜給他發一張剛畫完的小稿,配上一句:“我畫了你的眉毛,但還是畫不出你皺眉時的弧度。”
他們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并肩吃熱狗,在小巷盡頭的電影院看黑白片,他陪她去挑顏料,她陪他跑完長達三小時的董事會后在辦公室地板上打地鋪。
他們在彼此的世界里留下越來越多的痕跡。夜晚常常從一個輕輕的吻開始,延伸到指尖交纏的溫柔,直到天光破曉。
艾莉森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他。那種依賴并不是需要保護,而是她第一次愿意卸下一部分自己,去相信另一個人可以接住她。
她不敢去想“未來”,此刻,她是真的沉在了這份愛情里,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