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復一夜,森林如同靜止的夢。月色透過層疊枝葉斑駁落下,鋪滿小屋門前的青石路。而屋內,幽香彌漫,爐火微光不熄,仿佛一切都沉溺在不愿醒來的溫柔之中。
艾丹依舊過著那近乎被囚的生活。
艾拉瑞絲每日為他準備溫熱的晚餐,為他梳理頭發、縫制衣衫。每當他心緒不寧時,她總會輕撫他的額頭,低語著安撫人心的咒語,仿佛真的只想將他藏在掌心,護他一世平安。
而她的吻——那些柔軟如羽、灼熱似火的吻——最初確實能讓艾丹迷失。他曾沉醉于她的溫情與美貌,曾真切地以為,自己是在一場夢里重獲新生。
可夢,終究會醒。
日子像一條纏繞的黑絲帶,無盡地延伸,卻毫無轉折。他渴望聽到人聲、看到別的面孔、踏足那片幽林之外的世界——哪怕只是看一眼村莊的炊煙。
但每一次,當他提到“離開”這個字眼,艾拉瑞絲都會沉默。她的唇依舊溫柔,她的聲音依舊悅耳,在他耳畔低語,“艾丹,別離開我。外面的世界……不值得你踏足。”
她從不生氣,卻更緊地摟住他,更熱烈地吻他,用身體去堵住他所有的懷疑與掙扎。艾丹常常被吻得神魂顛倒,心跳如鼓。可每一次喘息過后,那被親密裹挾的牢籠感卻愈發清晰。
三個月后,連最甜美的愛撫也無法填補他心中的空洞。
那一晚,艾拉瑞絲正在地下煉藥室調配一種叫“月淚”的藥劑,據說可使亡者保持尸身更久,力量更加強大。濃煙滾滾,從地下石縫中不斷逸出,掩蓋了屋外的一切氣息。
艾丹站在門口,悄悄系緊了靴帶。
他知道路線——他曾偷偷觀察過艾拉瑞絲是如何開啟門口禁制的,也暗暗將森林中那幾條通向外界的岔路牢記于心。他什么都沒帶,除了胸口那枚從未取下過的水晶項鏈。
他穿行于林間,腳步極輕。露水沾濕了他的褲腳,但他毫不在意。夜風拂面,帶著自由的氣息,哪怕短暫,也讓他覺得久違的輕松。
可他才剛穿過那片綴滿骨藤的林段,一道熟悉的冰寒氣息便陡然籠罩而下。
“你要去哪,艾丹?”
她的聲音不再溫柔,而是冷如霜刃,從背后森然刺入他的骨髓。
艾丹猛然轉身,便看見艾拉瑞絲佇立于霧影中。她沒有穿披風,只有那身黑袍隨風獵獵作響。她的眼神冷漠而空洞,毫無先前那種寵溺與柔情。
艾丹張了張口,想辯解,卻說不出話。
艾拉瑞絲抬了抬手,一道無形的力量猛然卷起,將艾丹拖回屋中。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符文自動浮現,封住了所有逃離的可能。
她看著他,眼底混合著憤怒與失望——那是被最親近之人背叛的感覺。
“為什么?”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明明答應過……會留在我身邊。”
“我只是……我只是想透透氣。”他終于掙扎著辯解,“我不會逃……真的不會……”
艾拉瑞絲搖了搖頭,并不相信。
她伸出手,指尖掠過空氣,一根灰白色的靈鏈瞬間纏住了他的雙手,將他釘在了墻上。他痛呼一聲,鏈條似在灼燒靈魂,每一次掙扎都帶來深層次的撕裂。
艾拉瑞絲緩步走近,眼神冰冷。
“我不喜歡懲罰你,艾丹。可你必須學會什么叫忠誠。”
她低語,手指劃過他的胸口,一道冷意涌入骨髓。他感覺靈魂像被剝離,痛苦不止。他苦苦哀求:“不要這樣……艾拉瑞絲……我錯了……求你……”
她終于停下動作,盯著他扭曲的面龐許久,才微微皺眉:“你哭了?”
她靠近,親吻他的面頰,將淚水一點點吻干。那一刻,她的神情又變回了最初那般溫柔,仿佛前一刻的折磨只是幻覺。
“你太脆弱了。”她將他抱入懷中,像是憐愛,又像是警告,“這個世界會撕碎你,艾丹。只有我,才會永遠保護你。”
她為他清洗傷口,用最珍貴的靈草為他敷藥,親手一勺一勺喂他喝下湯劑。她吻著他額頭,低聲呢喃,“艾丹……別離開我……別再讓我難過。”
他看著她,心中泛起無盡的矛盾與惶恐。他不知道該恨她,還是該憐她。可那晚,他失眠了很久。
被溫柔囚禁的日子里,每一道吻痕都像牢籠的鎖鏈。
他開始變得焦躁,開始失眠。他渴望逃離,卻又畏懼那種殘忍的懲罰。
好在,他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