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艾琳娜察覺,賽瑞爾特地離開了熟悉的林地,踏入了數十里外的一個偏僻小鎮。鎮上的街道蜿蜒曲折,青石板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夜色中稀稀拉拉有幾戶人家透出昏黃的燈火,空氣里彌漫著舊木、煙灰與烤面包的混合氣息。
賽瑞爾裹著風衣,神情漠然地在陰影中穿行。他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步伐安靜如風。他并不急著出手,而是像一只耐心的獵豹,在尋找味道最合心意的獵物。
終于,在一條僻靜的巷子深處,他看到了她。
一個約莫十三歲的少女,坐在破敗石階上,低頭專注地編織一束草繩。她一邊吹著微曲的頭發,一邊踢著腳邊的小石子,百無聊賴。月光照在她稚嫩的側臉上,反射出柔和的光。她沒有聽見他的腳步,也未察覺危險正悄然降臨。
血的香味輕輕撩撥著賽瑞爾的感官。他緩緩走近,紅眸在黑暗中微微亮起。悄無聲息地,他向著那少女,俯下身去。。。
少女終于意識到了什么,突然抬頭,對上了那雙血紅的雙眸,她張開了嘴,似乎是想呼叫,可已經來不及了。賽瑞爾的手已搭上了她的肩,他動作如閃電般迅疾。瞬時,獠牙已劃破她細嫩的肌膚,溫熱的鮮血噴涌而出。
血液涌入口腔的那一刻,賽瑞爾瞇起眼睛,喉嚨發出低啞的嘶吟。那味道是他熟悉的,甜腥,清純,像初春的雪水,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花香。他緊緊抱住她,貪婪地汲取著生命的流動,似乎想把自己的虛無一口一口填滿。
她的身體很快變得冰涼,抽搐停歇。她眼睛還睜著,定格在驚恐的一瞬。
賽瑞爾緩緩抬起頭,舌尖舔去唇角殘余的血跡。他正欲起身離開,忽然——
“賽瑞爾?”
那一聲呼喚,如雷霆般砸入他的耳中。他猛地轉頭,臉上的血未干,身體卻已僵硬。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是艾琳娜。
她手中提著一個印著草莓圖案的糖果罐子,方才還笑意盈盈,此刻卻像被當頭一棒,整個人定在原地。糖果罐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翻滾了幾圈,蓋子飛出,糖果灑了一地。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懷中那個女孩——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張還未消散恐懼的小臉。
空氣凝固了。
“艾……艾琳娜……”賽瑞爾的聲音干澀沙啞。
他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張了張口,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艾琳娜像從夢中驚醒,猛地后退一步,腳下一滑,差點跌倒。她瞪大雙眼,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她尖叫一聲,轉身跑進黑暗。
“艾琳娜!等——”他想追上去,卻被腳邊女孩冰冷的尸體絆了一下。他低頭,看著那雙無聲控訴的眼睛,心中一陣劇痛。
他沒有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呆滯地看著那條巷子盡頭。艾琳娜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夜風低語,吹亂他的衣角。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滿是血污。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
——
夜已深。
賽瑞爾回到了森林,像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他沒有回莊園,而是漫無目的地在林間游走,黑色的披風拖在落葉間,發出簌簌聲響。他的腳步踉蹌,仿佛每邁出一步,心臟就要破碎一次。
他走過他們散步時路過的小溪,看見那顆倒映月光的大石。他曾在那里站了很久,等著她回頭的那一刻。她那天笑著對他說:“你該笑一笑?!?/p>
他沒有笑。
可現在,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走進樹林最深處,靠著一棵粗大的楓樹坐下,頭埋進手臂,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呻吟。
天亮之前,他回到莊園。那口石棺還在原處,破碎的蓋子靜靜躺在地上。他站在石棺前許久,臉上神色木然。
然后,他去了第一次見到她的那棵樹下。他爬上了樹,坐在最高處遠眺。
沒有人。
第二天傍晚,他又來了。
還是沒有人。
第三天、第四天……連著整整七日,他每天都在黃昏時跳到那棵大樹上,等待,守望,沉默。
可艾琳娜再也沒有出現。
他知道,她不會再來了。
他的心仿佛又一次被釘入棺中,死去。
他眼里那抹微弱的光再次熄滅。
他再一次成為孤身一人,成為黑夜中無聲的狩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