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后，陽光穿過宮廷花園的玫瑰藤架，鋪灑在鑲金的鏡面上。試衣間內，仆人們正在為賽勒斯整理即將迎來的婚禮所需的禮服。王子站在鏡前，穿上了那件象牙白繡金的新郎禮服，金絲縫線勾勒出王室的徽紋，肩章上鑲嵌著深藍寶石，象征著他即將迎娶的王妃所代表的強大聯盟。

“殿下，請抬手?！?/p>

侍從輕聲提醒。賽勒斯依言抬手，可當長袍滑過手臂的那一刻，他的指尖卻微微一顫——一滴冷汗自掌心滑落。心口仿佛突然被什么鋒利的東西扎了一下。

這時，大門砰地被敲響，一名臉色蒼白的女仆沖了進來，聲音顫抖：

“殿下……塔樓里的那位小姐，她……不見了！”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賽勒斯怔住了，接著身形猛然一震——“什么？”他低吼一聲，幾乎是推開眾人，甩下禮服，狂奔而出。

他沖上塔樓，一把推開門，熟悉的小屋內空空如也。窗簾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床鋪整齊得不像有人生活過。賽勒斯像瘋了一樣跑遍整個宮殿，從花園、回廊、畫廊到廚房，甚至去馬廄詢問守夜的騎士，可所有人都說：“我們沒見過她?！?/p>

他沖出城堡，踏遍了他們曾一起散步的林道。他去了集市的街巷，詢問了每一個攤販，又去了港口，向漁民打聽那位美麗而沉默的姑娘?？伤拖袼齺淼哪翘煲粯樱瑹o聲地，徹底地，消失了。

黃昏時分，他坐在礁石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潮水，涌來又退去，退去又歸來。他低頭，凝視著海面反射出的落日，腦海中卻閃過那個在風暴中模糊不清的銀藍色身影，以及，那一抹魚尾。

他還記得那魚尾托住他的感覺，冷冷的，滑滑的，不知怎的，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了上來。

莉婭的肌膚，也那樣冰冷而光滑。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道溫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賽勒斯。”

他轉頭，維拉身披淡金色斗篷，站在他身后，神色溫婉而克制。她緩步走來，坐在他身旁。

“你找了她一整天，該回去了。”

他沉默，拳頭緊握，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維拉抬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輕聲勸道：“她若真走了，便是她的選擇。你也不必強求?！?/p>

這句話讓他心臟絞痛，甚至連呼吸都帶著疼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心里告訴自己，“她會是個好妻子。端莊、聰慧、得體……你應該接受她?！?/p>

于是，他點了點頭，起身，帶著維拉，一步步離開了海邊。

——

三日之后，婚禮如期舉行。

殿堂鋪滿象牙白的玫瑰，圣堂的穹頂懸掛著金色織帛與水晶吊燈。百姓擠滿王城的街道，歡呼聲此起彼伏。

“賽勒斯殿下！凱瑟琳殿下！”

他們高聲呼喊著，贊美著這場門當戶對、風光無限的婚姻。而站在圣壇上的新郎新娘，一個俊逸非凡，一個雍容典雅，宛如從童話中走出的王與后。

賽勒斯的笑容溫文而克制。只有在偶爾回眸，看向塔樓那扇緊閉的窗時，那道隱藏在眼底的悲意才會短暫地浮現。

——

夜晚，宮燈漸熄。

維拉已經安然入睡?？少惱账箙s不曾進入夢境，他望著帷幔上細碎的光影發呆，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問，“你愛她嗎？”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去。

半夢半醒間，他忽然感覺房間里有微不可察的濕氣浮動，鼻尖嗅到一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海鹽、玫瑰與晨露的氣息。

好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他貪戀般地深深吸氣，嘴里喃喃喚道：“莉婭……莉婭。。?！?/p>

——

第二日清晨，陽光灑入寢殿。仆人推門而入時，賽勒斯已經醒來。他無意中瞥見地上有一道蜿蜒的水漬，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床邊。

他緩步走過去，在那水漬的盡頭，看見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匕首——細長的刀身仿若魚鱗般閃著銀藍的光芒，握柄處鑲嵌著一顆透明的水晶，光線折射間，泛著幽幽藍芒。

賽勒斯蹲下身，撿起匕首，只見匕首上刻著一抹魚尾，很像在海難中救他的那一尾。

他怔怔地盯著那柄匕首，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