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沒想到你能把事情搞得那么糟糕。”
紀博宇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指責自家弟弟，“如果因為這事小嵐嵐心里留下陰影了怎么辦？十二年分別重逢，沒感受到父母兄長的溫暖不說，還吃了親生父親一顆槍子，你可真夠行的?！?/p>
紀博文被損得無地自容。
紀璟玨跟在自家老爸身后，將手中大包小包的營養品放到茶幾上，目光不由地落在女孩兒臉上。
小時候稚嫩可愛的小丫頭現在已經長這么大了，清水出芙蓉，真的和三嬸一樣好看，只是性格太冷淡，真的無法想象跟小時候那個活潑愛笑的小妹妹是同一個人。
“嵐嵐受苦了?！?/p>
沈玥在文淑旁邊坐下，抬手溫柔地撫了撫女孩的頭。
程柒沒有躲開，也沒給什么反應，沈玥見這樣更心疼了，指著她微紅的眼眶：“看我們嵐嵐眼睛都哭腫了，你們兩夫妻還不哄哄？”
程柒無語。
她這眼睛是失眠熬紅的，不是哭紅的……
作為多年的好閨蜜，文淑第一時間就懂了沈玥的意圖，拉著程柒的手哭得梨花帶雨：“嵐嵐，是媽媽的錯，你原諒媽媽好不好，媽媽保證以后牢牢牽著你的手，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
說完她用手肘撞了一下旁邊的丈夫。
紀博文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接話：“嵐嵐，爸爸也不對，爸爸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的傷你，你要是生氣朝爸爸開一槍都行，千萬別不理爸爸！”
關鍵那時候他們也沒看見程柒正臉，又怕她真的對璟昀不利，所以也是沒辦法。
兩個都道過歉了，就差那個親哥哥了，所有人目光朝紀璟昀看過去。
紀璟昀低著頭，十指握緊成拳頭放在膝蓋上，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薄唇抿緊，幾秒后下定決心一般抬起頭，話到了嘴邊又被生生地憋了回去，看得人干著急。
紀璟玨見狀笑著開口：“老三就會耍點槍，不善言辭，妹妹，我是你堂哥，叫紀璟玨，小時候我們見過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代老三給你道歉?！?/p>
他的聲音很好聽，程柒忍不住抬眸。
男人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西裝，單手抄進褲兜站在那里，白皙的俊臉上五官精致，薄唇微微勾起，臉部輪廓分明，一雙桃花眼低眸看向她時眼里無盡溫柔，讓人如沐春風。
他是第一個對著她做自我介紹的，還問她記不記得，而且他喚她是妹妹，不是什么嵐嵐，這對于沒有五歲前記憶的她來說聽著最舒服。
“哥?！?/p>
程柒對著他頷首，喊出來之后才發現這聲稱呼也沒想象中那么難，“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現在我叫程柒。”
紀璟昀驚呆了，雖然這丫頭臉上還是很平淡，但比起在機場的時候友好多了，而且這一路過來，她一句話都沒跟爸媽還有他這個親哥哥說，第一聲哥喚的居然是紀璟玨這個堂哥，這算什么？
其他人也很驚訝，但嵐嵐終于有反應了他們還是很開心的。
“嗯，很好聽，那我以后就叫你柒柒，可以嗎？”紀璟玨詢問。
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像小提琴般悠揚，而且話語間都是在詢問她的意見，程柒不由地對這個堂哥又多了幾分耐心：“隨便?！?/p>
“我還有任務，先走了！”
紀璟昀氣憤地站起身，頭頂像飄著怨靈一樣，臨走前還瞥了床上的女孩一眼，女孩卻看都沒看他，把他當空氣一樣。
很好。
愛誰妹誰妹，反正不是他妹！
——
晚上，夜色濃郁。
紀家人終于在紀璟玨的幾番勸說下離開了病房，大概是看出她的不適了，紀博文回了軍區，文淑和沈玥在隔壁病房陪護，有什么事只要按床頭的鈴他們就會出現。
程柒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
想到這一天發生的事，機場紀璟昀說的話，文淑的擁抱，還有紀博文那一槍，她有些身心俱疲，比打架還累。
就像心臟被什么東西撕扯著似的，說不上疼，但也不舒服。
還有一年時間，程柒想想就頭疼，盯著天花板思緒飄遠。
凌晨四點，病房里靜得只有儀器的滴噠聲，煩躁了一晚上的程柒剛開始有些困意閉上眼睛，房門就突然被人打開。
有人在向她靠近，腳步很輕。
慢慢地，那人在她床邊停下，緩緩地朝她俯下身。
“呃……”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程柒抬手精準地抓住那人的喉嚨，手指用力握緊，那人痛苦地呼了一聲。
這聲音……
察覺到是誰后，程柒急忙放開手，按下床頭的開關，病房瞬間大亮，面前的赫然是文淑，她捂著喉嚨劇烈的咳嗽起來。
程柒目光凌厲：“你來做什么？”
文淑咳了許久才緩過來，雙眸含淚看向她：“嵐……柒柒，媽媽怕你傷口疼睡不好，想過來看看，看到你被子沒蓋好，就想給你拉拉被子?！?/p>
程柒最受不了她這雙委屈巴巴的眼睛，別開眼視線落在她脖頸的指印上。
她的脖子很白，也很軟，那幾根緋紅的指印非常明顯。
程柒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出手，又是那種不受控制的情緒涌上心頭，文淑想到剛剛的一幕，頭下意識地往后避了避，身體還有些顫。
程柒的手懸在半空僵了一瞬，然后不動神色地順勢伸到床頭柜上拿起一個蘋果啃起來：“你走吧，以后我睡覺的時候別進來。”
她冷淡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疏離。
文淑心臟顫了顫，不甘心就這樣走，看到她手里沒削過的蘋果，溫柔地道：“柒柒，我幫你削一下吧?！?/p>
“滾。”
程柒聲線瞬間冷下來，沒帶一絲溫度，寒意徹骨。
文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門口突然傳來聲響，程柒轉過頭，就見紀璟玨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根糖葫蘆，正看著她們這邊。
“這么晚本來不方便來打擾的，但在樓下正巧看到這里的燈亮著，想著你可能還沒睡，所以……”紀璟玨神色如常的道。
程柒看向他手里的糖葫蘆：“大晚上哪兒來的糖葫蘆？”
“我做的?！?/p>
紀璟玨笑著走進來，“記得小時候你很愛吃這個，我就學著做，但已經很多年沒做了，你嘗嘗看還喜不喜歡吃。”
程柒目光緊緊地盯著他，想看看他眼里的情緒，有沒有像文淑一樣的恐懼。
沒有，一點也沒有，只有無盡的溫柔。
程柒接過來，細細地端詳著手上的糖葫蘆，上面的糖衣晶瑩剔透，只有薄薄的一層，幾秒后她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山楂味進入口腔，一些記憶碎片突然浮現。
小女孩開開心心地攀在少年的肩膀上，手里攥著一根糖葫蘆，發下豪言壯志：“長大后，我要把全天下的糖葫蘆都買過來吃光光！”
少年背著她往前走，聞言接話道：“那我要學做糖葫蘆，讓嵐嵐每次來我家都有糖葫蘆吃！”
后來分別，少年給她準備了許多糖葫蘆，長輩們在旁邊說，小孩子不能吃這么多甜食，會把牙齒吃壞的，少年說，他用的糖特殊處理過，口感不會很甜。
……
這些碎片就像刀子一樣割著程柒的神經，心臟也跟著劇烈跳動起來，像要跳出來一樣，她蹙緊眉頭，手指無力地松開，糖葫蘆掉在被子上。
“柒柒?！?/p>
紀璟玨和文淑見狀緊張起來。
程柒神態自若的撿起糖葫蘆，又咬了一個：“謝謝。”
紀璟玨松了口氣，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眼前的女孩長大了，性格跟小時候也有了很大的差別，但還是那個喜歡攀在他背上吃糖葫蘆的小家伙，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