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榕城生物研究所澆得透濕，破敗的混凝土墻皮大塊大塊地剝落，歪歪扭扭的鋼筋從裂縫里支棱出來，遠遠看去就像巨獸腐爛的骨頭架子。林深蹲在通風口前，雨水順著他的脖子往衣服里灌。

“該死，“他小聲咒罵，咬住手電筒，雙手扒住通風管道的邊緣。生銹的金屬邊緣割得他手掌生疼，但他顧不上這些，一使勁鉆了進去。

通風管道里又窄又悶，林深只能像蟲子一樣慢慢往前蠕動。膝蓋蹭過管壁凸起的鉚釘，火辣辣地疼。他估計現在至少在地下二層的位置，因為空氣里那股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越來越濃，熏得他眼睛發酸。

“應該快到了...“林深在心里默數著距離，突然手下一空，差點從缺口處栽下去。他趕緊抓住管道邊緣，小心地往下看——下面就是地下三層的主實驗室。

跳下來的時候，林深的腳踩到了一片黏糊糊的苔蘚，差點摔個跟頭。手電筒的光圈掃過墻壁，照出一行褪色的紅色標語：【禁止未經授權的基因編輯】。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標語旁邊密密麻麻的爪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在混凝土墻上摳出來的。

“這地方真夠瘆人的...“林深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從口袋里摸出陳默給他的芯片?？刂婆_就藏在角落的陰影里，上面落滿了灰塵。

林深吹掉控制臺上的灰，找到卡槽，把芯片插了進去。屏幕先是雪花亂閃，接著“滋啦“一聲亮起畫面。畫質很差，像是二十年前的老式錄像帶，但林深還是一眼認出了年輕時候的林明遠。

錄像里的林明遠穿著白大褂，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正對著鏡頭興奮地說著什么。他身后是整排的培養艙，每個艙里都泡著裹在蝶蛹狀薄膜里的人。那些薄膜隨著液體輕輕晃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第三十七號樣本出現排異反應！“林明遠的聲音興奮得發顫，手里的記錄本都在抖，“但你們看！斷肢再生速度比預期快了三倍！“他突然轉向鏡頭外，“沈博士提議往樣本里注射機械納米蟲，說不定能解決神經連接的難題！“

畫面突然切換，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出現在鏡頭里。林深倒吸一口冷氣——是沈若琳！她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年輕，但那雙眼睛里的狂熱讓人不寒而栗。

“永夜蝶提供的納米蟲果然有用！“沈若琳舉著一支試管，里面的藍色液體泛著詭異的光，“現在樣本037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剛剛徒手捏碎了一只帝王斑蝶標本...“她的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微笑，“骨頭碎裂的聲音特別清脆......“

錄像突然“啪“地中斷，控制臺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林深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照向實驗室中央——那里立著一個巨大的培養艙，里面躺著一具骷髏。更詭異的是，骷髏的肋骨之間卡著半支口紅，金色外殼上印著蝴蝶花紋。

“蝴蝶夫人...“林深的聲音有些發抖。這分明是沈若琳的遺物，怎么會出現在實驗體的殘骸旁邊？

“很意外吧？“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林深渾身一僵，慢慢轉過身。

戴著蝴蝶墨鏡的守繭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控制臺旁邊，鏡片反射著屏幕的冷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穿著黑色制服，胸前別著那個熟悉的銜齒輪蝴蝶徽章。

“沈若琳才是完美基因計劃的真正發起人，“守繭人慢悠悠地說，手指在控制臺上輕輕敲打，“林明遠不過是出錢的冤大頭?！八蝗焕湫σ宦?，“等她發現實驗會把人變成沒有感情的怪物，想收手的時候，永夜蝶可不會輕易放過她?！?/p>

林深下意識摸向口袋里的鋼筆。那是他當警察時發的，筆帽上刻著“榕城警隊2015“的字樣。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場車禍，當時他因為盯著現場一支遺落的口紅出神，漏掉了剎車油管被割斷的重要證據。

“難道從那時候起...“林深的后頸一陣發涼，汗毛都豎起來了。

守繭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晃了晃手里的注射器。里面的藍色液體像活物一樣翻滾著，發出微弱的熒光?！澳阋詾樽约菏莵碜凡檎嫦嗟模俊八蚯白吡艘徊?，“其實你也是實驗的一環。沈若琳車禍前給你寄過一份資料，里面就藏著她的基因樣本......“

林深剛要反駁，頭頂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天花板塌下來一大塊，碎石和灰塵四處飛濺。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是陳默！她的機械翅膀少了半片，關節處還冒著電火花，但動作依然快得驚人。

“他們想把所有人改造成只會服從命令的機械蝴蝶！“陳默一個箭步沖上來，手術刀劃開守繭人的手腕。藍色的納米蟲像活蟲子一樣從傷口里涌出來，在地上聚成一片蠕動的光斑。

守繭人咒罵著后退，按下腰間的遙控器。整個研究所突然劇烈晃動，墻壁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碎石不斷從頭頂砸下來。

“快走！“陳默一腳踢飛注射器，齒輪在她膝蓋處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響，“他要啟動自毀程序了！“

林深看著滿地扭動的納米蟲，又想起錄像里培養艙里的那些人。原來這么多年，他追查的不只是一起命案，而是一個妄圖改寫人類基因的瘋狂計劃。

“那你呢？“林深抓住陳默的手臂。她的皮膚冰冷得不似活人。

“真正的蝴蝶，從來不會聽別人指揮什么時候破繭?！瓣惸﹂_他的手，轉身撲向守繭人，“帶上芯片，去找蘇晚！她知道怎么曝光這一切！“

林深咬咬牙，一把拔出控制臺上的芯片。研究所搖晃得更厲害了，天花板上的燈管一個接一個爆炸。他最后看了一眼與守繭人纏斗的陳默，轉身沖向通風管道。

碎石不斷砸在他背上，但林深顧不上疼。他腦海里回放著錄像里沈若琳狂熱的表情，培養艙里蠕動的蝶蛹，還有那具骷髏肋骨間的口紅。所有線索終于連成了一條清晰的線——沈若琳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因為她想退出這個瘋狂的計劃。

林深爬出通風口時，身后傳來一聲巨響。整個研究所像被巨手捏碎的餅干一樣塌陷下去，激起漫天塵土。雨還在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讓他清醒了幾分。

他攤開手掌，芯片在雨水中閃著微光。這里面藏著足以撼動整個榕城的秘密。林深深吸一口氣，把芯片緊緊攥在手心，轉身沖進雨幕中。他必須找到蘇晚，必須趕在永夜蝶找到他們之前，把真相公之于眾。

遠處，警笛聲隱約可聞。林深知道，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