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絕望的弧線。林深將油門踩到底,輪胎在積水路面嘶鳴。后視鏡里,父親的遺像在閃電中忽明忽暗,相框邊緣泛黃的合影里,方遠的笑容像道未愈合的傷口。
導航顯示目的地是華城鐘表博物館。這座哥特式建筑在暴雨中像頭沉睡的怪獸,玻璃穹頂折射出扭曲的霓虹。林深將車停在側門,后備箱里躺著的青銅鑰匙突然發出蜂鳴——與父親保險箱里的鑰匙產生了共振。
“歡迎來到最終審判場,林偵探。”合成音從擴音器里滲出,博物館正門緩緩開啟。林深摸向配槍,發現彈夾早已被雨水浸透。他扯下領帶,將父親留下的鑰匙綁在手腕內側,金屬貼著皮膚的涼意讓他清醒。
展廳中央懸著直徑三米的青銅齒輪,齒輪表面刻滿晦澀的古文字。齒輪下方是個玻璃棺,林深的上司被鐵鏈鎖在旋轉的平臺上,胸口別著最新款警隊徽章。玻璃棺外圍是十二條刻度線,每條對應一個月份,中央懸浮著青銅鑰匙。
“游戲規則很簡單。”合成音在空曠的展廳里回蕩,“找出正確的鑰匙,否則十二點整,齒輪會把他碾成肉泥。”
林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注意到齒輪上的文字與父親小說中的章節標題一一對應,每個刻度線旁刻著死者的姓名縮寫:CL、FW、LS、WY……當看到“LY”時,他的呼吸停滯了——那是他名字的縮寫。
“兇手是方遠。”林深低語,聲音在顫抖,“十年前他假死,策劃了這場時間審判。”
玻璃棺突然劇烈晃動,上司的喉結滾動著,卻說不出話。林深沖向控制臺,發現操作界面需要輸入密碼。他想起父親小說最后一頁的日期:1997.06.21。輸入后,齒輪開始逆向旋轉,十二條刻度線浮現出不同年份的爆炸案新聞。
“1997年鐘表廠爆炸,2007年地鐵事故,2017年警局檔案室火災……”林深在心中快速關聯,突然發現這些事故都發生在6月21日,而每個事故的死亡人數正好是當年齒輪裝置上的受害者數量。
“時間循環的審判。”林深喃喃自語,目光掃過玻璃棺下的排水口。積水里漂浮著半枚青銅鑰匙,齒紋與父親留下的鑰匙嚴絲合縫。當他伸手去撈時,排水口突然噴出高壓水流,將他沖倒在齒輪基座上。
鮮血從額頭傷口滲出,滴在齒輪表面的古文字上。林深突然看清那些文字是父親小說里的句子:“當齒輪咬碎時間的謊言,真正的救贖才會降臨。”
“救贖?”林深掙扎著起身,注意到齒輪陰影里蜷縮著具骸骨,身上穿著腐爛的警服,胸前別著方遠的徽章。骸骨手中握著半枚鑰匙,齒紋與父親留下的鑰匙完美拼接。
“方遠,你到底想告訴我什么?”林深將兩半鑰匙合并,齒輪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玻璃棺停止旋轉,十二道激光從齒輪輻條射出,在地面投射出十二具尸體的輪廓。
“答案在你父親的小說里。”合成音突然變成方遠的原聲,“還記得倉庫里的暴雨嗎?這次,你要救的是你自己。”
林深翻開燃燒的《時間的囚徒》,書頁間夾著張藍圖。當他將藍圖覆蓋在齒輪投影上時,發現所有尸體輪廓正好對應著當年爆炸案的七名死者和五名救援者。
“兇手要審判的是見死不救的旁觀者。”林深終于明白,“父親、方遠、我……我們都是當年事故的見證者。”
暴雨突然穿透玻璃穹頂,澆滅了所有燈光。林深在黑暗中摸到齒輪基座的縫隙,將完整的青銅鑰匙插入。齒輪開始順時針旋轉,玻璃棺緩緩沉入地下。當他追到地下密室時,看到上司被綁在巨大的齒輪裝置上,齒輪間流淌著父親保險箱里的薄荷精油。
“鑰匙在時間的縫隙里。”林深想起父親臨終的話,將鑰匙插入裝置核心。齒輪突然逆向轉動,薄荷精油在月光下燃燒,浮現出方遠的全息投影。
“深兒,原諒我。”投影里的方遠面容憔悴,“1997年爆炸案不是意外,是我和你父親發現了警隊高層的腐敗。我們本想用時間審判喚醒良知,卻沒想到……”
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方遠的聲音變成機械合成音:“真正的審判者不是我,是時間本身。”
齒輪裝置突然啟動,林深被氣流掀翻在地。他看到上司胸前的徽章在火焰中融化,露出刻在皮膚上的齒輪紋身——與父親小說里的反派標記一模一樣。
“原來你才是幕后黑手。”林深掙扎著起身,用配槍抵住上司的太陽穴。暴雨在密室頂部炸開,十二道閃電擊中齒輪,將整個裝置轟成碎片。
當林深抱著昏迷的上司沖出博物館時,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他手腕上的青銅鑰匙突然斷裂,露出藏在內部的微型芯片。插入手機讀取后,屏幕上顯示著方遠的留言:“真正的鑰匙,是直面真相的勇氣。”
醫院走廊的電子鐘顯示06:21。林深站在ICU病房外,看著病床上的上司被推進急救室。他摸出父親的機械表,將斷裂的鑰匙放在表盤上,突然發現表蓋內側的數字19:17,正是當年爆炸案發生的時間。
“深兒,該醒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深轉身,看到穿著警服的方遠站在陽光里,警徽在胸前閃爍。不等他反應,方遠突然掏槍射擊,子彈穿透他的心臟。
林深猛地驚醒,發現自己躺在地鐵檢修站的軌道上。手機顯示的時間是1997年6月21日19:16,距離爆炸案發生還有一分鐘。他顫抖著摸向口袋,父親的機械表停在19:17,而手腕內側的青銅鑰匙正發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