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檢修站的鐵門在身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林深摸向風衣下的配槍,槍管在掌心沁出冷汗。隧道深處的齒輪轉動聲越來越清晰,混著潮濕的鐵銹味,像頭蟄伏的機械怪獸在呼吸。
手電筒光束掃過隧道墻壁,斑駁的廣告畫上“華城地鐵——讓時間為您停留”的標語在霉斑中若隱若現。三十米外的鐵軌交匯處,停著節銹跡斑斑的車廂,車窗玻璃映出晃動的人影。
“方遠?”林深低喚,聲音在隧道里激起回音。車廂突然劇烈晃動,齒輪轉動聲驟然變調,化作某種機械裝置啟動的嗡鳴。他貼著隧道壁前行,靴底踩碎的玻璃碴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當光束掃過車廂內部時,林深的呼吸停滯了。車廂座椅上綁著四名身著不同年代制服的男人,他們的手腕腳踝被青銅鏈條鎖在扶手上。每個人胸口都別著華城警隊不同年份的紀念徽章,懷表鏈繞過脖頸,表盤停在不同的時間點。
“第四個祭品,獻給遲到的正義。”電子合成音從頭頂傳來,林深猛地抬頭,發現車頂裝著旋轉的齒輪裝置,中央懸著柄滴血的青銅鑰匙。齒輪轉動間,天花板開始緩緩下降,鋒利的鋸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時間到了,林偵探。”合成音里帶著扭曲的笑意,“看看你是救人,還是找鑰匙。”
林深沖向最近的受害者,卻被突然啟動的自動門攔住去路。車廂地板開始傾斜,四名受害者的身體隨著角度下滑,懷表鏈勒得更深。他掏出鑰匙串試圖開鎖,卻發現鎖孔是青銅鑰匙形狀,與父親留下的鑰匙嚴絲合縫。
“操!”林深將鑰匙插入鎖孔,齒輪裝置突然發出警報。鑰匙插入的瞬間,車廂內的燈光全部熄滅,黑暗中傳來齒輪咬合的脆響。他摸到受害者的頸動脈,搏動微弱如游絲。
“林深!”熟悉的聲音從隧道深處傳來,林深的后背瞬間繃緊。方遠的聲音帶著潮濕的回響,“還記得倉庫里的暴雨嗎?這次,別再選錯了。”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年前的暴雨夜,他在倉庫里面對被綁的方遠和另一名人質。兇手留下兩把鑰匙,一把救搭檔,一把救平民。他選擇了方遠,卻發現平民早已被殺,而方遠的尸體在懷中漸漸冰冷。
“這次有四把鑰匙。”合成音再次響起,隧道墻壁突然亮起幽藍的光,四枚青銅鑰匙懸浮在鐵軌上方,每枚鑰匙對應不同的車廂區域。林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齒輪裝置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沖向最近的鑰匙,卻在觸碰的瞬間觸發警報。鑰匙突然爆炸,碎片劃傷他的臉頰。鮮血滴在鐵軌上,與銹跡混在一起,形成詭異的圖案。
“鑰匙對應受害者的死亡時間。”林深強迫自己冷靜,在腦海中快速復盤案件。鐘表廠死者懷表停在21:17,地鐵尸體停在12:00,父親留下的機械表停在19:17。這些時間點有什么關聯?
“1997年6月21日,鐘表廠爆炸案。”林深突然意識到,這四個時間點分別對應爆炸案發生后的四個關鍵節點:報警時間、救援到達時間、最后一名受害者死亡時間、以及案件宣布結案的時間。
“兇手是在審判當年的責任人。”林深喃喃自語,沖向對應報警時間的鑰匙。當他握住鑰匙的瞬間,齒輪裝置發出尖銳的嘯聲,天花板停止下降。鎖孔轉動的咔嗒聲中,四名受害者身上的鎖鏈逐一脫落。
最后一名受害者在林深懷里咽下最后一口氣,他的懷表鏈上掛著半枚青銅鑰匙。林深將其與父親留下的鑰匙拼接,完整的鑰匙齒紋在手電筒下泛著寒光,齒間嵌著的泥土與之前案件完全一致。
隧道深處傳來腳步聲。林深轉身時,看到穿駝色風衣的男人站在光束之外,帽檐下的陰影里,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不錯的推理,林大偵探。”男人開口,喉間的金屬音比上次更明顯,“但你漏掉了最重要的線索——齒輪迷宮的出口,藏在你父親的小說里。”
男人扔出本燃燒的《時間的囚徒》,火苗舔舐著書頁,露出夾在其中的地鐵線路圖。林深接住書的瞬間,男人轉身消失在隧道彎道。當他追到檢修站出口時,只看到滿地煙灰,形狀恰似青銅鑰匙。
回到事務所,林深在紫外線燈下仔細檢查新獲得的鑰匙。齒紋里的泥土經過鑒定,含有大量薄荷精油成分和某種特殊的金屬氧化物。他突然想起父親書房保險箱里的薄荷精油瓶,以及鐘表廠車間圖紙上標注的“氧化齒輪油”。
“兇手是鐘表廠爆炸案的幸存者。”林深在白板上寫下推理,“他用青銅鑰匙標記受害者,用齒輪裝置進行時間審判,目標是當年事故的責任人。”
手機突然震動,匿名號碼發來段視頻。畫面里,被綁在齒輪裝置上的男人胸前別著最新的警隊徽章,正是林深的現任上司。視頻下方顯示倒計時:00:59:59。
林深抓起風衣沖向車庫,后視鏡里映出父親的遺像。相框邊緣夾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父親與方遠站在鐘表廠門口,背景里的齒輪裝置與地鐵檢修站的如出一轍。
暴雨突然傾盆而下。林深將油門踩到底,車燈刺破雨幕的瞬間,他看到副駕駛座上躺著半枚青銅鑰匙,齒紋里的泥土在雨水沖刷下顯露出“1997”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