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她回去了,我沒送,只覺得有一點不舍。好吧,不止一點。不過,就算見不到也可以打電話,而且過一天就收假了。
我也不想太過依賴一個人……
9月4日,周日,今天是吃藥的日子,要記下這周發生的要事。假期我和劉沫出去玩了,但是她忘記帶藥了,導致過敏,絕對不能有下次……劉沫是高一一班的,坐在三組第四個(沒換位置的話),然后我叫何妨,別忘了,叫你的那個人叫夏盛,也別忘了……雖然我覺得忘掉的概率不大。
“夏良,明天提醒我看日記。”
“行。”這次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問了一嘴,“為什么你老是這么做?”
“你別問……”
熄燈之后就吃下那顆紅丸子,睡覺。
早上總是天還沒亮燈就亮了。
昨晚好像又做夢了,只是不記得夢到了什么,最近怎么老是做夢……這算是好事嗎?
“何妨,何妨,起來啦,看日記。”夏良搖著我的盆骨,我是側躺著的,在床上像蟲一樣蠕動著,非常不樂意起來,可我聽到了日記。日記?對我寫了日記……不對!我好像什么都沒忘,我還記得日記的內容!
我立刻坐起來在床上,“你叫夏良,我叫何好,女朋友叫劉沫……”
“喂!你不會傻了吧!”夏良狂拽我的雙肩。
我拿開他的手,“沒有,我沒有忘記任何事,藥失效了。”夏良很疑惑,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因為這件事我沒跟任何人說過——這個藥有副作用。就是我之前提過的,忘事,但是這次沒有發生。真的是藥失效了嗎?還是我抗性提高了?
這件事讓我很疑惑,也讓我很害怕,去教室的路上都一直在想這件事。那個時候天還蒙蒙亮,空氣濕濕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鮮,路過女寢一眼就看到了她。
“起得還挺早。”看著她有點冷的樣子,還裹著圍巾,現在才剛剛入秋吧?我把她的手拿起來放到我的外套口袋里,我說:“你手好冷。”
“為了有機會把你手放你兜里……”我們一起走著,天慢慢亮起來,能看到她有些害羞。自己把自己“攻略”了嗎?
我把手也放到了兜里,“哈哈,你自己說的還害羞?”
“才、才沒有……”她低著頭不再說什么。
到教學樓,我們被迫分開,她扯下圍巾笑了笑,揮手暫時道別。
剛才這段時間里我并沒有亂想,一直在想藥的事,到底是失效了,還是記憶太深刻以至于忘不掉呢?我更愿意相信后者,如果是藥的問題我早瘋了;而且這段回憶的確美好……
來到教室,多數人在讀書,或是背課文或是記單詞,或是記公式,只有我和夏良,一個在看課外書,一個在哈氣取暖,跟個老年人一樣。秋天的早晨也的確涼快。但不至于冷。
班主任走了進來,說:“同學們等一下。”待安靜得差不多后,“學校發了通知,三天后的兩天是大晴天,要辦校運會,你們等了好久了吧。”
哇——班里一片歡呼聲,可這類事一般我不會參與,甚至看都不會去看,經管現場會安排學生捧場。
可是劉沫的出現打亂了我原來的一切秩序……
“你去參加倆項嘛。”她像個小孩向大人“索要”玩具一樣,兩手晃著我的袖口,“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可愛,不想拒絕她,但是我真的不想參加。
“我真不想去……”我們雙腳踏進了這個涼亭,這里幾乎被我們占領了。
我無力的靠在石凳上,她順勢坐在一邊。
“你要是去參加了,拿了個獎,我就給你給你個大大的獎勵!”說話時手還畫著圈。
“什么獎勵?”雖然沒覺得她會有什么好東西給我,但我還是這么問了,一邊還拿出書包里的作業。是的,裝裝樣子。
“先不告訴你。”
“那不行,我要確認一下值不值。”
“那就沒有啦。”她轉過頭去,閉著眼笑。我猜她在笑,她的語氣讓我如此想象。
“太耍賴了吧,這種不確定的東西我可不賭,我何某一生與賭毒不共戴天。”順便開了個玩笑,但她好像沒有察覺到。
“絕對值得!”她雙手叉腰,一副很自信的樣子。
好吧,我妥協了……就當是人生的一次別樣的體驗吧。
“我參加的,校運會。”我站起身來,拍拍屁股。
“真的!”劉沫從凳上跳起來,“我會給你加油的,嘻嘻。”
她總是這樣,情緒變化很快,但我還是摸得清她那點小心思的,除了這一個。猜不到她說的“獎勵”會是什么。
學校這個小亭和心理資室的距離有點遠,說遠也算不上太遠,畢竟學校不大。為了完成去資訊室這個“每日任務”,不得不先和她分別了。
經過小賣部,我看見夏良在打電話,很嚴肅的樣子,大概是出什么事了。懶得去問,先去做我的事吧。
快步來到資訊室,進門,坐下,心理老師一如既往的看著報紙,“最近有什么好事發生嗎?”
“當然。”
“說來聽聽。”她饒有興趣的看著我,那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抬頭。
“不想告訴你。”
“好吧。”她又低頭繼續看報紙。其實她知道吧?
我反問了她一句,“了解一個人,有必要了解她的過往嗎?”
“愛一個人,你會選擇傷害她嗎?”她一直看著報紙,“大多數人提到過往,都是滿滿的遺憾、悲傷,這樣的記憶往往讓人刻骨銘心……”
她居然這么哲學,有點反常了,所以我問:“你是家里出事了嗎?”
“你猜對了,我女兒病了。”一邊說一邊把報紙折起來,給自己、給我泡了一杯茶。照她說的我是不太方便問她女兒的情況了,老師也是人,也會受傷的。尤其是內心,人總在這種地方容易破防。
她把茶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說:“跟你聊天真讓人舒服。”
“你也是,要是我早出生十五年,我可能會愛上你。”說這話沒有逗她或安慰她的任何意思,而是發自內心的。
“呵呵,你就別拿老師開玩笑了——安慰人不是這么安慰的吧。何況,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多說一嘴,我們老師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要是被教導處抓到了……”我喝了茶就走了,我就知道她會這么想。話說,她果然知道。
今天沒出汗,就懶得洗澡了,直接去教室,找體委。
“還缺人嗎?”我問。
盡管體委不是很看好我,但也給我報了兩個少人的項目:2500米和引體向上。確實是沒什么人參加,這兩個項目不好做,而且同一個人還最多報三項(接力賽除外),基本都去參加短跑了,畢竟又帥又有人看,而且結束得還快,不用曬太多太陽。
也算是報了吧,我還在想2500自己能不能跑完……
之后的晚自習很是無聊,小說看完了,夏良在趕作業不能跟我說話,沒事做的話就只能發呆了。發呆時,隨便看著個什么,產生聯想,人在教室里,你的心卻走遍了世界的各個角落。這樣的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下課了……
“啊——累死我了!”剛剛都在奮筆疾書中的夏良,下課就轉過來趴在我桌子上,“跟你說個事兒。”
“打電話了?”
“你怎么知道?”
“看見了。”一邊說我一邊在玩他頭發,“你頭發該剪了,寸頭更適合你。”
“不說頭發。”他坐起來,表情變得很嚴肅,“我妹妹病了。”
“哦。”
“就一個哦啊,你不想知道些什么嗎?”他似乎很驚訝,大概能猜到,他可能以為我會對“妹妹”這個詞感興趣,可自從有了個來歷不明的“妹妹”后,我突然覺得妹妹也沒想象中那么美好。她很難“對付”,至少我的妹妹是這樣的。
“你不想知道我也懶得說了……”他轉過去,又開始趕做作業。突然有種強烈的引力使我朝后門走,是劉沫,手縮在袖子里甩著袖子過來。
“什么事?”
“想你啦。”說完又問,“報了名嗎?”
我愣了一會,腦子里一片空白,“哦,報了兩個。”
她笑了,小臉紅撲撲的——這一幕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走廊上的燈壞了還沒修,有點昏暗的走廊上,不銹鋼的欄桿邊,我看著她,幾乎想要親上去,但理智告訴我不行,大腦皮層一直在處理我擅自萌生的想法,她好像還說了些什么,但我沒注意就上課了。
完蛋,沒上廁所……
回到座位上又被“陰陽怪氣”了,夏良說:“又重色輕友你。”
“你不是在做作業嗎……”
晚自習過得很慢,很慢很慢,我在回想她紅潤的臉龐。明明還什么都沒做,這樣也好,我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我們的關系干干凈凈的。
她像天使一樣,我要守護她的純潔。
我坐在窗邊,月亮的光也照亮了大片土地,我也只愿做她的一縷微光;我能否將她照亮,她又能否察覺到這縷光的存在?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充斥著大腦,幸好作業早做完了,我現在是真的靜不下來。
夏良突然轉過來小聲說:“肖老師是我媽,你知道不?”
“誰?”
“跟她聊了一年多,她沒提過我嗎?就那個心理老師。”夏良很疑惑。
“哦,這么說來……提過,一個在這讀書的兒子,我哪知道是你啊。”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今天她跟我說了,她女兒病了,就是你妹啊!”
“對呀,白血病,家里要我做骨髓移植。”
“怎么你是你捐,你爸呢?你媽呢?”
“我爸在外工作,沒空,我媽要照顧我們一家子,不方便……”
“那就祝你好運。”
“呃……你真不會關心人。”
“只是不想對你這么說。”
“OK啦。”
“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OK……啦……”
“最近傳開的,用于表示無奈、憤怒、玩笑、肯定等意思。”他手舞足蹈著,“我就知道不知道,哈哈。”
“所以我才叫你情報大師。”
“最近說話都喜歡在句末加個‘啦’。”
夏良的手術在兩天后,正好是校運會期間,他報的1000m沒法參加了,又沒人愿意頂,于是我就上了。盡管我一點都不想參加。
他的家里也很奇怪,這種事居然交給兒子做,真沒話說。
回寢的路上,我牽著劉沫的手,什么也不說——我在想那顆藥的事,總覺得不對勁,如果是因記憶深刻而忘不了的話,那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都是無所謂的,可以隨便就忘記的嗎?
想起來之前也沒忘多少東西,學習有關的都沒忘,只忘了一些小事,比如某句話、某個動作……
“拜拜。”走到了寢門口我都沒察覺到,直到她松手后說出這句話。她揮手告別,又繼續向男寢走去。
說到這我想到個好玩的——老師說原來的男女寢在同一棟樓,防盜門能阻擋男孩子們,當然,那時候的人不像現在這樣大膽,不敢干什么;之前食堂是澡堂,男女生各有各的洗澡時間,這是很不方便的,所以改了。如果現在是以前那樣的話,我就讓劉沫天天睡我這,夏良肯定沒什么意見。
“你想什么呢,這么開心。”剛進寢室就看到夏良坐在床上吃辣條,“吃嗎?”
“沒什么……不吃。”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
人類對事物的想象多數是美好的,可事情向好的方向發展時人們卻往往不知所措,這是來自出乎意料的魔法——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因為他們喜歡把想象建立在原有的規則上,十分有限。
所以我不喜歡有人用常人的規則來框架我,可這也是無法避免的,我也不可能脫離世俗去憑空想象,就像剛才,我想劉沫天天睡我這……
想象是美好的,也是難以實現的,現實是無法十全十美的。可我們就是生活在這個滿是缺點的世界,愛著一個有缺點的人,做著不完美的事,所以我這個不完美的人也深愛著這不完美的世界。